深夜驟寒,一行人總算趕回寨子。疊溪九尤立即命醫師救治千庭葉。金兒自己也有傷,但一刻也不想將視線離開他。下午在那兒她們給他吃了一些急救藥丸,做了簡單處理,穩住了一時。也是因為那些人拚殺多時,已無力至極,打在他身上的箭和飛鏢入得不深,未觸及到內髒要害,但先前已有內傷,外傷又流血過多身體不支。
疊溪九尤也在一旁看望許久,讓手下人給金兒說了大致經過。原是早上,疊溪鬱烏覺得兩人不吃那餐食太浪費,他們這裏食物非常寶貴,於是拿給寨子裏的其他人,讓拿去喂狗也好。接過食物的人見都好好的,不舍得,幾人分食了,不一會就中毒死去。此事很快驚動疊溪九尤,速速查了,審問出是疊溪聲慷派人下的毒,一探才知疊溪聲慷帶了好幾個分寨子的好手出去了。疊溪九尤深感不妙,立即帶了幾人追過來。山裏分路頗多,她們在半路上也差點找不到方向,結果聽見馬兒嘶鳴,循聲找了,遇見一匹白馬來引路,於是追至那倒塌的巨石處,疊溪水羊已經死了。那巨石上還留著許多攀升繩,她們攀過巨石仔細查看足跡幾番追蹤過來才趕上。
疊溪九尤瞧金兒那般難過,也不太好受。不過金兒沒有多看她,也沒和她說話,沒有像頭天那樣抱著她喊娘親,隻關心千庭葉,她吩咐手下好生照料便走了。
千庭葉好歹次日正午醒了,他第一句話倒是和之前金兒重傷醒來一樣,“我想,親一下!”。金兒自然親了他,然後又淚水盈盈,她從前不似這樣愛哭的,此刻瞧他活著便已感激上蒼了。千庭葉見她哭,“對不起!”。“對不起什麼?”“對不起....就是對不起。”他心道自己武功沒有那麼好,隻能拿命保護她,卻又叫她如此擔心。
金兒跛著一隻腳,千庭葉瘸著一條腿,兩人也算是殘廢到一處了。千庭葉受傷更多更重,金兒一旁幫著照料,寸步不離。其間也給他講了前後經過。
千庭葉得知疊溪九尤的來曆,“早就說,她就是你娘沒錯了。”
金兒隻滿心難過,“她身子是我娘,心卻不是,她....是另外一個人,陌生人。”
千庭葉瞧她有了些心結,勸慰,“血濃於水,別急,會好起來的。你和爹從未見過,不也感情那麼好了麼。”
“嗯。可憐爹爹,還不知道她已經將他忘了。”她有千庭葉這般愛護著,所以心疼她爹孤寡。
兩人暫時也不能做別的打算,隻能養著,後聽說疊溪九尤派人去收檢了那些死去的族人屍身,疊溪釋供的找到了,但卻沒找到疊溪鬱烏,其他各處也未見他身影,不知何故。雖不是意願的,但兩人也殺了不少人,不便摻和這寨子的事,沒有多過問,隻等傷好了,再去一次那裏,看看那棟房子。
寨子高處壩子上一連幾天都在為死者做法事,叮叮鈴鈴之聲不絕。開始兩人有些睡不著,習慣了兩天也好了。金兒稍好些,一拐一拐去看了馬兒,還好駿駿和傻蛋都給她們牽回來了。因為駿駿又救了她們的命,她捧著草一根一根喂它,還跟它講了許多話。為了公平起見,她也喂了許久傻蛋,但是一直罵“傻蛋,你怎麼那麼傻,不顧惜自己性命”之類的。回屋後千庭葉跟她說耳朵燙得厲害,她說他肯定屋裏待得悶了,於是給他找了個拐,帶他到屋外透透氣。
兩人就在門口稍微溜達,疊溪九尤碰巧來看看她們。
“都好些了?”她問,但語氣比之前溫和許多。
“噢。好多了....多謝....”金兒不知如何稱呼她。
疊溪九尤與她目光對視,隨即兩人又都撇開去。“那再好生歇息吧。”疊溪九尤匆匆來又匆匆走了。
金兒看著她背影,還是迷了眼,“她也好可憐,她忘了自己喜歡的人,忘了自己疼愛的孩子,還忘了自己!娘....”。她又為自己的冷淡愧疚不已,千庭葉說得對,血濃於水,骨肉情深,她無論如何都是生養她的娘親。
大約是第四天一早鑼、笙、鼓等一眾樂器之聲奏響,寨子的人們都去了,漫山遍布,圍滿無數圈。兩人站在寨子口遠遠望,聽得一些爆竹之聲,而後一陣牲口宰殺的嘶叫。過了一會是號角齊鳴,響徹雲霄,再過就見火光起,青煙飛,大約是將死者都燒了。
不過忽然那兒似乎發生了什麼異動,所有聲樂都停止了,盡是人群吵嚷之聲。兩人不知發生了什麼。“我去看看!”金兒不放心。不過她還沒走幾步,那壩子上一群人已經呼嘯下來,“唉喲!”金兒見勢不妙,即刻進屋取了二人刀劍出來,霎時那些人也提著兵刃過來圍住兩人。
“你們做什麼?”金兒怒問。
“哼,賊人!”旁的人隻罵罵咧咧瞪著她們,又說不出所以然。
很快幾乎所有人都聚到這邊來了,幾個人押著疊溪九尤,她被牛筋繩捆綁著,帽子沒有了,珠簾沒有了,隆重的外裙沒有了,她長發有些散亂地披著。旁邊跟著疊溪鬱烏和疊溪白草,還有幾個寨首。疊溪九尤雖沒有了那些華麗的裝扮,但仍舊威儀無比,步態坦然有力,神態堅毅高傲,沒有絲毫懼怕和頹敗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