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炎熱,王府裏的女眷們聚在荷花池的涼亭裏納涼,喝茶、吃些點心,重點是品嚐當季瓜果,翠紅的西瓜,沁甜的蜜瓜,水晶大粒葡萄....這些優質品種都是特貢,京都宮裏的皇帝主子們吃的。因為這三夫人賀合家就是做這特貢差事的,所以王府裏的夫人們可以開懷享用。蕪小夫人本來最近被冷落得厲害是沒機會參加的,不過因為王妃和夫人們想看含映,為這聚會增添樂子,所以也叫了她。滿桌子的豐盛瓜果,蕪小夫人隻能偶爾遠觀,她麵前隻有一杯茶和一盤瓜子,好在瓜子大粒飽滿。
“喲,瞧咱們映兒,怎的瘦了些?”藍蘅抱著孩子一臉擔憂,“你是不是沒給她吃夠奶?”
藍蕪欠聲,“噢,近日天氣熱了些,映兒胃口輕減了。”她心頭苦卻不敢說,院裏已經半個月不發東西了,幾乎沒米下鍋,她吃不飽,女兒跟著沒有奶水吃。
“哎呀,那定是動得少了,小孩兒啊就要多動,胃口才好。我們恪兒就這樣,王爺教他開始學騎馬射箭了,每日胃口很好,小鮑燜粥要喝得好幾大碗。”賀合甜著嗓子說。她這一句話顯擺了自己有個好兒子,兒子受老爹重視,兒子夥食開得好,這三件事,終究顯擺了她自己有能耐這回事。
二夫人姚佳人也不甘寂寞,忙搭話,“賀妹妹你說得極是,我們大的顰兒也是,天天跟著師傅練琴學舞也是餓得快,她自己又嚴律,不愛吃大葷大肉的,就著燕窩、桃膠之類的羹湯每日早晚喝一盅,氣色倒是盛。”她伸手找藍蘅要了含映過來抱著,“我那小的那個呀,自己能跑能跳了,便管不住腳。”她抱著含映起身左右踱步,“咱們映兒也得多動動才行,是不是呀?”她於是一邊抱,一邊幫含映活動小手小腳。
“多謝姚姐姐。”藍蕪看著姚佳人幫含映活動筋骨,心巴兒緊得不行,生怕她一手給她捏壞了。含映其實大約也餓得沒力氣,隻“嚶嚶咦咦”地配合。眾人反而覺得好玩,一陣大笑。
“喔唷,動一會子就熱了。”姚佳人呼氣,然後將含映隨手遞給旁邊的丫鬟,“先抱著小小姐,我取了罩衫來,太熱啦。”
“是!”丫鬟接過含映往後退了一步,不巧好像踩到了姚佳人的裙裾,姚佳人轉身,“啊!”丫鬟瞬間歪倒,手裏的含映像個西瓜一樣被拋了出去,往水池裏掉下去。
“映兒!”藍蕪下意識在桌子上一撐,飛身越過亭攔,撲下去,“噗通!”一大聲,母女同時落水。“啊!快來人!小夫人掉水啦!”丫鬟們喊起來。
周邊的下人們慌忙跑了過來,有幾個小廝正要下水。忽然“唰啦!”一下藍蕪抱著孩子從水中飛身而出,旋轉幾圈落在走廊的圍欄上,而後瞬間下地,“映兒!”,她忙將孩子反過來,頭臉朝下,給她推氣,她哭起來,“映兒....”。“阿啾”一聲,孩子嘴鼻嗆出幾口水,而後“哇哇”大哭。她大舒一口氣,然後抱著孩子飛快跑回院裏,給孩子擦洗換衣。
五個半月的含映就這麼經曆了一次生死大劫。丫鬟去找了大夫,大夫偏巧不在,她們就自己煮了一些荷葉水給孩子喂下,怕她喝了不幹淨的水要害病。晚上連熙帶著大夫一起來了,大夫看過說有些低燒無大礙,然後開了一些驅寒祛濕的藥,又給了泡藥包,讓給孩子泡澡用,以免皮膚受染。這麼折騰到了半夜,連熙一直在,看到含映一切妥當睡下後才走了。
兩日過去府中沒什麼事發生,含映也大好了,藍蕪不敢再帶她出去,就在自己院中樹蔭下鋪了毯子,教含映爬著玩。連熙來了,還讓下人帶來了一個大西瓜和三顆蜜瓜,還有些葡萄,吩咐丫鬟洗切好端來。他也在坐在毯子上帶著含映翻身、滾爬,還拿著勺子給她喂西瓜汁。含映咩咩地喝下,甚是喜歡,不住衝他笑,把著他的手還要喂,嘴裏念叨“呀呀,嗟嗟“之類的。連熙忽然有些愣,他覺得聽來就像在喊“爹爹”,雖然才這麼大點說話還早。
中午到了連熙也不走,藍蕪隻好招呼他一起吃飯。連熙才發現她這院裏夥食這麼差了,清水粥、鹹蒜頭,還有些黃瓜條。他“啪”地擱下筷子,吩咐下人去自己院裏端了些飯菜過來。“你受苦了。”他滿是愧疚,不想自己的言行還是影響了她的生活。
“妾,沒事的。”她淡淡回答,又說:“隻要映兒好就好。”
連熙無奈點頭,下人終於端來像樣地飯菜,吃了幾口他道:“明日跟我去割麥子吧。”
“??”她愣了下,“麥....子,是何物?”她從未出過王府,哪裏知道包子、饅頭、點心都是麥子的轉世之物。
連熙笑了,“嗬嗬,那你跟我去吧。去看看麥子是何物。”她聽他笑,精神鬆弛了些,“去哪裏割麥子呢?映兒也去麼?”
“映兒不能去,交給王妃照看便是。”
“啊?”她頓時皺眉,緊張不已,真不知道她們會不會再將映兒丟水裏。他的王妃和那兩個夫人都是有家世背景的,他無論如何不會對她們怎樣,隻有她是個撿回來的如浮木一般無根的人,自己母女的生死存亡都在她們的喜樂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