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聲音很是平靜,宛若一隻撥正雜亂絲線的手,將對方那紊亂的思緒撫平。
過了良久,腳下那唯見灰白的水麵終於泛起了一陣陣漣漪,白發男人站起身,一層層紅色的寒霧在他周身凝結,一道道深淺不一的紅色痕跡在他的皮膚上蔓延。
“我並未忘卻,我什麼都不會忘,但還是謝了,黃泉。”望著白發女人臉頰滑落的血淚,男人的語氣不再迷離,可他的眼中卻有著一種拒人千裏之外的陌生感。
女人搖了搖頭:“謝我倒不必,我隻是履行一位引路人應盡的職責。”
“不過,有一件事我仍不明白……”凝視著對方,女人的眼神充滿探尋與認真,仿佛隻有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她這一路才能心安理得,“為什麼……你執意要踏入自滅的道路?明明……”
“明明……我知道你是虛無的自滅者?”男人接過她的話,他知道對方的困惑。
“是啊……”女人沒有否認,繼續問道,“為什麼?”
為逝者哀哭,引渡忘川……
縱使身為虛無的自滅者,但她仍是一位堅定的存在主義者,相較於那位曾與自己並肩而行的無名客少女,眼前之人接近自己的目的,似乎僅僅隻是為了自滅。
這種自掘墳墓的模樣……
女人平靜的眼中閃過一絲波動,她輕撫身側那柄已被拔出的刀,紅色的刀刃,那是屬於回憶的顏色,“我在自滅的道路上越走越遠,記憶也會隨之消磨,即便我不會將你們混淆,但你還是讓我想起了他……”
“……”男人沒有說話,他似乎知道對方說的是誰。
“凱文,我曾經有一位同伴,一位與你十分相像的同伴,他曾問我:是否還記得,出雲為何要鑄刀?”女人橫舉著刀,輕聲道,“在最後,我的回答是:為了一個謊言,一個從不存在的終點。”
“救世的道路本就不存在,我們曾押上一切,卻隻換來了兩個世界的覆滅,在那深不見底的謊言中,我結束了他的生命,獨自一人。”
“我仍記得他死在我刀下時的模樣,他的臉上有著卸下一切的釋然,像是一位終於找到自己埋骨之地的垂暮之人。”
“在與你相遇之前,我也獨自一人踏上旅途,在途中,我見過許多與過去相仿的人或事,所以有一件事我想要確認,凱文,踏入自滅,是因為你也在尋找自己的埋骨之地嗎?”盯著男人的眼睛,女人卻未看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埋骨之地?”男人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曾經也有人這麼問過‘我’,但她已經不在了,‘我’的世界,它也如同你們那般慘淡,‘我們’傾盡所有,卻什麼都無法拯救。”
“在時間的洪流中,她一遍又一遍地殺死了所有人,就連真正的‘我’,也在那一天後不複存在。”說話間,一片又一片紅冰在男人腳下蔓延,在這存在的地平線中,仿佛跨越了時空。
“你問我為什麼要踏入虛無。”男人注視著她,眼中唯有平淡,“我的回答是:我不在乎,我從來都不存在未來,也更不需要埋骨之地。”
“因為‘我’啊……早就死在了過去……”
“你……?!”看著周身的變化,女人臉上露出難得一見的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