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懸，四麵高山傾斜的巨大影子同時重疊，將將罩住中央位置的整座苗寨，就像一處不為人知的世外桃源，幽深且靜謐，隱蔽又神秘。
明珠坐在屋前，支一簇篝火，明亮的火光在她眼中靈動跳躍，身後的吊腳樓裏不時傳出馬大寶的鼾聲。
長空翻來覆去睡不著，索性順著竹梯從二樓下來，走到明珠對麵坐下。
二人似是各懷心事，相對無言，隻聽柴禾“劈啪”作響。
良久，長空率先開口，問了個不著四六的問題。
你說……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
明珠微微抬頭看他，沒有回答，手裏把玩著根樹枝，隨意扒拉了柴禾幾下。
微弱的火苗登時往上躥了躥。
長空接著說：“照大祭司的說法，有人預言五百多年後，我會把右手折在這裏，所以讓這支苗族部落提前五百多年到此等候，為的就是等我斷臂時，能馬上服下血蠱王的內丹……是不是?”
明珠點了點頭。
無論羊皮紙上的畫也好，曆代大祭司口耳相傳的信息也罷，事實似乎就是如此。
“可如果反過來想，假設他們當年沒有舉族遷徙，我們這趟壓根就不會遇見什麼血蠱王，我的手也不會廢，更不會變成現在這副鬼樣子……”
長空頓了頓：“五百多年前，那個躲在暗中謀劃一切的人，到底是在預言我的命運，還是在操縱我的命運?”
“——呀！！！”
一隻夜梟劃過夜空，發出一聲刺耳鳴嘯。
“你相信因果嗎?”明珠忽然開口。
“以前不信，現在嘛……”
長空猶豫片刻，苦笑著說：“我不知道。”
明珠緩緩起身：“回答你之前的問題，不是先有雞，也不是先有蛋……”
她頓了頓：“先有雞蛋。”
“啥意思?”
長空皺眉，這不說了跟沒說一樣麼?
剛想問個明白，明珠已經回屋了。
長空歎了口氣，左右想不明白，就準備踩滅篝火回去睡覺了，驀的瞧見明珠剛坐那裏，地上有個用樹枝畫的圈。
他先是一愣，跟著像是悟到什麼，眼神逐漸變得複雜起來……
先有雞蛋。
先有雞、蛋。
因生果，果生因，頭尾相銜，循環往複。
……
這一夜，長空睡得很淺，陸續做了好多夢。
他夢見自己又在跟血蠱王拚命，慘碧色的毒血灑的渾身都是，跟著他的身體開始快速溶解，很快就隻剩一具粘連著猩紅碎肉的蒼白骨架……
接著又夢見有人背對自己，看不清麵目，一身寬袖長袍古樸打扮，剛打算上前看清，那人忽然揮動袖袍，長空的身體迅速縮小變成一枚棋子，“叮”一聲落在那人身側一方棋盤之上……
最後他夢到一個房間，跟苗寨的很像，都是竹製結構，房間中央停著口棺材，一個身穿苗族服飾的少女躺在棺材旁，躺在血泊裏，圓瞪的眼珠一動不動，像是死了，而她身前站著一個穿白色連衣裙的女人，頭發直直披到腰眼位置，手裏拿著把又窄又長的刀，刀尖正不斷滴血……
“是她！”
長空陡然驚醒，灰白的眼珠逐漸轉黑。
他立馬搖醒身旁的馬大寶：“快，快去找大祭司，我看到凶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