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空陡然鬆手,阮莞俯伏在地,不斷咳嗽。
“你大可不必如此,我隻是個過客,護不了你一世周全。”
阮莞抬頭看他,清瘦的臉龐已掛滿了淒楚的淚痕:“奴家這樣的女人,哪裏敢奢望什麼一世周全,有一刻,便算得一刻……”
長空與她對視片刻,末了長歎一聲,從背包裏拿出一塊壓縮餅幹遞了過去。
“這是何物?”
“餅幹。”
“餅幹是何物?”
“額……就是你們所說的糕點。”
阮莞接過壓縮餅幹,打開包裝,先是淺嚐一口,跟著便開始狼吞虎咽起來。
她已經四五天沒吃飯了,可剛到這裏兩天,欺負和侮辱倒是一樣沒少受。
幹澀難咽的壓縮餅幹,到她這裏倒成了美味珍饈,吃的香極了。
長空重新坐下,別過頭去不看她,之所以不去看她,不是因為她不好看,而是怕她會因此不好意思吃了。
每個人都有尊嚴,每個人都不會希望讓旁人看見自己狼吞虎咽的窘迫模樣。
每個人都該被尊重。
即使是個自願出賣色相的女人。
因為你永遠不知道,她是因為經曆了什麼,才會變成現在這樣子的。
阮莞將掉落在地上的碎屑盡數拾起來吃了,不由打了個飽嗝,紅著臉頷首掩嘴道:“奴家失禮了。”
長空攤攤手,表示自己什麼都沒聽到。
阮莞莞爾一笑,將衝鋒衣重新披回身上,挪動身子,挨著長空坐了。
長空下意識往旁邊躲了躲:“還想跟我睡覺?”
阮莞低著頭,拿餘光看他一眼:“不敢,怕官人再掐奴家脖子,官人的手真重,但很暖……”
“別官人長官人短的,不習慣。”
“那奴家該叫什麼,公子?”
“叫名字不好麼,名字起來不就是給人叫的?”
“那……馬大哥?”
“馬……馬大哥就馬大哥吧。”長空差點沒反應過來:大寶,你該不會怪我又給你認一妹妹吧?
“馬大哥,你是好人,奴家之前遇到的男人,不是想睡奴家,就是想將奴家賣給別的男人睡……”
長空苦笑:“你不願意可以拒絕,難道你之前遇到的盡是些蠻橫無理的男人?”
阮莞眼神黯淡下去,怔怔看著自己的雙腳出神。
三寸金蓮。
“奴家沒得選,我是一匹揚州瘦馬……”
長空聽說過這個詞,說的是明清時期,男人們厭倦了豐乳肥臀的審美,開始偏愛清瘦女子。
於是就有這麼一幫人,專門從人販子的手裏買來幼年女子,將養在家中,給她們裹小腳,找先生教授她們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到了姑娘們來月事的年歲,便像馬匹一樣明碼標價,販售給尋花問柳的男人們。
一匹揚州瘦馬當然不會終生侍奉一個男人,通常都是膩了之後再轉售給其他男人,直至害病而亡,或者年老色衰,無人問津。
“那你怎會到了這裏?”
“奴家是逃出來的,那個男人無法行房事,每次都用鞭子抽我,奴家受不了,所以就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