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直接把方原說出來,果然,阿珍的豬腦袋沒反應過來,一下子就說:“他呀?是我男朋友在牢裏認識的,我也不清楚,我男朋友說,你如果想知道方師爺的事,他可以告訴你……”
王靚沒想到,阿珍一下子就被她套了出來。她假裝平靜地說:
“好呀,明天把你男朋友約到西門店,我們見個麵吧。隻要他說的話對我有用,該做的我一定會做……”
阿珍說:“他走開了,一會兒我問問他再給你電話吧老板,真是對不起呀,那些貨都是他拿走的,他是黑道上的人,我不敢逆他的意……”
王靚穩住她:“沒事啦,那又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有用就拿去好了,放心吧,我不會報警,以後不要搞事就好。”
後來,阿珍真的再次來電,但她說男朋友還是不放心,不肯見麵,讓王靚劃三千元到他賬上,一收到錢,他馬上會在電話裏跟她說。
盡管王靚覺得這些人有可能跟方原是一夥的,但她還是想博一博。現在,沒有什麼比知道方原的真實身份對她來說更迫切的了。三千元比起一輛車,比起這段日子,還有那天晚上他的溫情,算什麼。
平日省吃儉用,甚至在別人看來有點像吝嗇鬼的王靚,在處理這件事上,眼也不眨,馬上在圍屋找了個有電腦的親戚,用網銀快速轉賬。
也許方原在不知不覺之中,已在她心裏種下一些幻想的種子,讓她生出固執的根來。她固執地想知道,自己被人埋下的,到底是怎樣的種子。
如果是一顆發黴的種子,她就得趁早吐出來,然後用力把放射出去的感性元素用理智的磁鐵吸回來。吸回來後重新把它們沉埋在心靈的底層。她現在最怕的,也是自古以來所有女人最怕的收場——人財兩空,雙重損失。以她去年為保住包裏的金項鏈,在馬路上被拽著,把肚皮膝蓋拖出了血也不撒手的情形推斷,這次若連車子都被騙走的話,那她可是要殺人的。
但上次,不正是素不相識的他出手幫她把包保住的嗎?
另一重損失,現在她還沒有切膚之痛。在她混亂的思維裏,那個跟她星夜進圍屋的男孩,那個和她一起在黑暗中哄娃娃入睡的“丈夫”,那個娃娃老拿小腦袋枕他腿上的“爸爸”,跟那個阿珍嘴裏說的男人,絕不是一個人。這個溫柔體己,風度翩翩,長相俊美的陽光男孩,怎會是坐過牢的“監躉”呢!
如果未來的日子裏,證實這兩個男人是同一個人,那將是她有生以來,除卻母親那次以外,帶給她最猛烈的重創。相對而言,前男友在讀大學後的背叛,這種傷害還在其次。
她覺得她快要崩潰了。老天,求求你,千萬不要是真的!
王靚坐在祖屋門口的台階,看著天井一地的殘枝敗葉,望著遠處圍屋外的山,天上被風趕在一起的烏雲,她壓抑得隻想大哭一場。
在圍屋,王靚無從訴說。
多丟人的事啊,她腦裏反複地推敲,通過自我辯證得出這樣一個結論:方原是坐過牢的,他是阿珍黑道男友的朋友,現在這壞蛋把她的車開走了。說今天來接她沒有出現,說手機不能用,就是一個預謀。
可憐奶奶下葬的泥土未幹,如果泉下有知,奶奶一定會拄著拐杖罵她死蠢的。兩姐妹啊,當姐姐的被男人騙了還不夠,生出來的女孩子讓妹妹帶著,卻遭到另一個更厲害的男人蒙騙。那男人騙色,這男子騙財。連帶娃娃也被騙了,她被騙的是父女親情!
可憐的娃娃,她一點都不知道,那個天天做夢都想見到的爸爸,吃飯也要把愛吃的蝦仁留著給他的爸爸,一聽到他就一骨碌起床的爸爸,竟是電影裏說的大壞蛋!
以後該怎樣跟娃娃說呢?如果不是在圍屋,不是圍牆內有無數鄉親的眼睛在或明或暗地盯著她,王靚一定放聲大哭,這個給人心裏撒罌粟粉的男人,你為什麼要害我?一周前她可是什麼秘密都跟他說了啊!那一刻她拿他當至愛親朋,掏心掏肺,人怎麼會這麼複雜呢?她一直還自以為是,在同齡人中,還自問江湖經驗豐富,真是老貓燒須啊。
王靚越想越慌,越焦慮不安。
她最後呆不住了,讓叔叔幫他找到圍屋裏一家有小型貨車的同族人,給人一筆不菲的車費,讓人連夜把她送回海城。
王靚沒有帶走娃娃,把娃娃托給嬸嬸帶著。她怕娃娃也有危險。而且現在心煩意亂,已沒有心思和精力去照料好娃娃了。海城仍有台風的末梢。她要盡快回去處理一連串的事情,實在翻不出方原,她就報警。還有西門鋪,如果阿珍他們那一夥還不罷手,要繼續勒索,她就要關掉它。
怎麼著,方原的壞事絕不能讓娃娃知道,她得小心翼翼,免得一不留神,會把娃娃的心傷得無法複原。
她自己曾經是被傷過心的孩子,她深深知道,如果傷一個孩子傷中了要害,那是一輩子都不能複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