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那晚,方原照例在大劇院門口等高小姐。他打定主意,不能再拖了,這次一定跟高小姐講清楚。
高小姐又遲到了,這段時間她很反常,每次都是匆忙而來,且素麵朝天,身體也明顯地消瘦了。按理,沒有什麼比她見小剛更重要的事情,以她的位高權重,斷不會天天把自己弄得這樣狼狽。
一定是企業最近出了什麼大事,方原有個網友是個職業操盤手,有次偶爾聊天,方原聽他提到買了不少天星集團的股票,前一陣方原心情不好,悶得發慌,找這個朋友喝過啤酒,閑聊中,方原隨口問他天星集團的股票有沒砍獲,網友說,別提了,它最近一路下滑,虧死了。
高小姐的匆忙,會不會跟天星集團的股票異動有關?方原這樣想過,但不敢細問,因為高小姐是不許別人提及她的工作的,他之前旁敲側擊,但碰了一鼻子的灰。
路上,方原小心翼翼地對高小姐說,他知道她工作很忙,但有事想跟她坐下來談談,高小姐眉頭緊鎖,心不在焉:“有事在這兒說吧,我現在身不由己啊!”
方原說,這事一時三刻說不清楚,要找個地方,靜下心來慢慢談。高小姐一句再說吧就轉臉看著窗外,不想說話的樣子。見她滿腹心事,臉色鐵青,方原不敢撞這個槍口,隻得放了下來。
這次見到小剛,高小姐表現出前所未有的依戀,她從來沒試過那樣羅嗦,從頭到尾都在叮囑小剛要注意身體,要小心著涼,要多喝牛奶,多吃水果,早晚穿衣要知冷知熱。
臨走前,她單獨把兒子叫開,小聲地跟他說了很久的話。方原遠遠地站著,看到她一遍遍地摸著小剛的頭,最後還反常地擁抱著兒子,母子倆臉貼臉的,良久也不分開。平日高小姐每次見兒子從未這樣柔弱,這樣眷顧過,她的神情還不經意地流露出母性離別的傷感。那種情形就像遠離前的依依惜別,難道她要出一趟遠差?
越是這樣,方原越想盡早跟她談清楚他的決定。
回來的路上,他主動開車,往右瞥了一眼,看到高小姐低著頭,使勁用紙巾揉著眼睛,他驚訝地問:“怎麼了?高小姐要去出差?”
高小姐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也許吧,我隨時都可能走……你要答應我,我不在的日子,你每周繼續來看小剛。”
方原呆住了,他為什麼不早點開口,跟她說解約的事呢?現在開口,似乎有點趁火打劫。
“你大概去多久?”他問。
她摸摸頭發,苦笑道:“還不知道。如果下周我不來,或者再下周也不出現,那我就出外了,我在與不在,你都繼續幫我看小剛吧。”
她的樣子很淒迷,讓人隱隱感到她好像出了什麼事,是人無法自控的。
“那……算了,等你回來再說吧。”
“你剛才說要跟我談什麼?急不急?”她側頭問他。
“說急不急,說不急也急,一時說不清,我做這一行做得有點累了……還是等你回來再說吧,我答應你,你在與不在,這段時間,我無論如何都會準時來看小剛……”
“謝謝,一言為定。”
回到劇院門口,車才停定,她就跑下來,急急地和他對換位置。他轉身離開時,她叫住他,打開中間的雜物櫃子,取出一個沉沉的大信封給他:“這裏有一些錢,一部分是給你的酬勞,另一部分,你看看小剛有什麼需要,你就給他買吧……
方原順手接過來,但聽她說完後,又覺得份量不輕,馬上塞回去給她:“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拿我該拿的,小剛要買什麼我會墊著,回頭你再給我好了……”
她擋開方原的手說:“聽我的,拿著,這是我這個月的工資,今天取出來就是要給你的,信封上寫著祖兒的電話,有什麼事你就找她,她有空也會幫我看小剛的……”
說完,她放下手刹,踩油就走。方原追了兩步,叫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