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的女朋友,謝落微,四年前在一場意外裏喪生。”

“意外?”我很好奇,停下收書的手。

“準確地說,是一場凶殺。”他竭力平定情緒,“四年前的7月11日那天晚上六點多,我們一起看完電影後,我送她回家,眼看著她走進小區門口的。誰知道幾分鍾後,她就被凶手殺死在電梯裏。”

“殺死……在電梯?”我毛骨悚然,滿背冷汗。

“是的,她被人從背後掐住雙手,割喉放血,失血過多而死。當時電梯裏沒有其他人,攝相頭被破壞沒能錄下當時的場景。唯一的線索是她出事前曾給我發過的一條手機短信,還有她手裏死死拽著的一張塔羅牌,牌麵的圖案是‘倒吊男’。”

“等等!那條短信跟她的死有關嗎?”我聳聳肩,“或許短信裏會有線索?”

“她說‘有東西在跟著我,我好害怕’。”

“跟著她的,會不會就是凶手?”

“我也這麼想。”他苦笑,“可是警方順著這條線索查不到任何東西,後來找我做過幾個筆錄。兩個月後結案,他們最終判定凶手是住在她家樓下的一名精神分裂症患者,這個患者本人無法承擔刑事責任,隻判定其家人監管不力,將他送往醫院強製治療。”

“就這樣?”我很不值。

“對,就這樣。”他抬起頭望著我,眼神明亮攝人:“可是我不相信,事情絕對沒有這麼簡單,真正的凶手說不定現在還在逍遙法外,我要把這個人找出來。哪怕是一丁點的線索,我都不會放棄。”

一股陰鬱的血液湧進我的心髒,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我打斷他:“你看過《地藏菩薩本願經》嗎?”

“我不信佛。”他搖搖頭。

“我也不信,隻是《地藏菩薩本願經》裏說那些作惡者‘當墮無間地獄,千萬億劫,求出無期’,壞人自有惡報,你既不是警察也不是偵探,憑什麼去抓他們?”

“業報太遲,我等不急了。”他把那張照片遞給我,“無論如何,你跟落微長得這麼像,總算是一種緣分,照片請你留著,如果有什麼關於這件事情的線索或是消息,告訴我好嗎?”

“好。”我接過它,隨手放進外套口袋裏,心裏忿忿地想:

什麼電梯殺手?

什麼神秘虐殺?

就算被害人跟我長得相象,關我咩事?難道要我也淌上這灘渾水?請原諒我這麼現實,窮人家小孩聽不起愛情故事,更玩不起風花雪月。

這個“愛情故事”已經占用了我二十五分鍾零三十七秒的時間,接下來我還得去還書,找老師借備課筆記,胡亂啃幾片餅幹後火速去校門外的咖啡館打工。

我嗖地一聲從椅子上站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它不盜鈴的速度收拾桌上的書,收工閃人。他一臉驚訝地看著我:“你比落微高,高很多。”

“那當然。”我驕傲地一挑眉毛,“你那個女朋友也就一米五幾吧?我171公分,比班上好幾個男生都高。”

他不答話像升國旗一樣緩緩地站起來,漸漸高過我的肩膀、下巴、眼睛、頭頂……直到比我高出足足半個頭。真是長江後浪踩前浪,前浪踩成沙茶醬,我頂著一張“老娘就是沙茶醬”的臭臉,很不痛快地火速閃人,臨出館前還狠狠一回頭,檢查他有沒有跟著來。

果然,他跟著來了,一路跟到我打工的那家咖啡館。

92℃咖啡館,校門口那條街上最拉風的咖啡館,以“味道極其銷魂,環境極其優雅,價格極其不靠譜”享譽江湖。

來這家咖啡館的第一天老板娘就告訴我,人們在舒適愜意的時候,體溫會略略上升0.2℃,也就是37℃。煮咖啡剛好相反,100℃的沸水太過火,惟有略略低出8℃——92℃水溫煮出的咖啡,味道最是傾心。然後她bia唧抽出一支溫度計遞到我手裏,從此開啟了我每天拿著溫度計算量咖啡溫度的生涯。

這天是周六,約會的小情侶們一對接一對的,一整個下午我忙得快飛起來,眼睛還不忘記瞟一眼獨自坐在窗戶邊喝咖啡的Siva。

他點了一杯藍山,側影沉默孤獨。

某一瞬間,心被那個側影驚動,就像封閉多年的黑暗罐子猛地被撞翻,掠過豔麗美妙的光線讓心無限歡喜雀躍,在這渺然天地間期盼到久違的光明。

我拿出那張他女朋友謝落微的照片,第一次用“不,這不是我”的念頭去端詳它。

尖俏的臉龐。

微微上翹的唇線。

還有眼神裏那一抹誘人嫵媚。不不不,與其說是嫵媚,不如說一種半人半魔的神秘氣息。眼神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一旦凝視著你,你的靈魂都快要出令人著魔的,還不是神聖感,是帶著驚恐的臣服,好象世界末日就隻能指望她了一樣。

幽暗華美,綺麗妖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