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曹參之子曹窋代行禦史大夫之事,正在長樂宮中與呂產議事。賈壽急步入宮,以為曹窋亦是呂族親信,並無避諱,大聲報呂產道:“今灌嬰已與齊王約盟連和,欲入關剿殺相國家族,形勢危機,請相國早定計策。”呂產沉吟道:“吾弟言釋兵回國,即可免難,吾欲從之。”賈壽道:“相國若欲赴國,早早應去。今雖欲行,於事無補也。不若急入宮中,先劫皇帝,偽皇帝之旨,招群臣入朝,就在朝中,不論良賤,盡數殺了,關中可安也。之後再合集南北之軍,出關與反軍決一死戰。若能取勝,方可安為天下之主也。”呂產道:“你我共議之。”遂與賈壽密語,一時竟忘了身旁還有一位異心之臣。曹窋頗聞其語,乃乘二人忘情計議之時,偷步出宮,飛身上馬,直往太尉府上而來。
此時周勃、陳平預料到風聲不對,已盡聚一室,同謀商討對策。而劉章反心已定,恐呂氏之妻在家,遲早將壞大事,乃將其拘於後室,令劉興居率五十名武士看守,自與劉謁、酈寄皆在太尉府籌劃。曹窋入門喊道:“大事不好,呂產正於未央宮相謀誅殺諸公之計,望諸公早圖良策。決斷稍遲,連皇帝亦難保也。”周勃大驚失色。陳平道:“速不宜遲,當趁呂祿遲疑之時,早入北軍,取其將印為上。”周勃道:“呂祿雖遲疑,終未交印,北軍不得入也。”劉謁道:“襄平侯紀通為符節,與我相善。我即飛馬往告之,說以利害,使其假傳皇帝之令,令太尉接轄北軍。今勢已緊迫,諸公先去取北軍,我與紀將軍隨後即到。”言畢即行。周勃尚在猶豫,劉章拔劍道:“國家成亡之機,太尉若不當即立斷,你我死期已至。與其等死,不如早發,容我拚死殺入北軍營中一搏。”周勃憤然道:“汝等子侄子輩,尚且爭先恐後,我三世老臣,豈能坐以待斃!”乃謂曹窋道:“汝複往長樂宮中偽與其謀,但有緩急,飛將報來,我再作打算。”曹窋自去了。周勃遂披掛上馬,引著陳平、酈寄、劉章數十騎,直奔北軍大營而來。
且說劉揭來見紀通,見麵亦不敘家常,劈頭便問道:“君侯有良知否?”紀通愕然,問:“公何出此言?”劉揭道:“竊聞呂氏誅盡異黨,鏟除劉氏。如今之勢,為呂氏易安,為劉氏難保,公願為誰?”紀通滿麵漲紅,不敢輕言。劉謁道:“汝非君子,吾無事共計也。”言畢,轉身便走。紀通急忙一把扯住道:“請公卻步,但有何言,盡管說來。”劉揭厲聲道:“當年汝父紀成,臨危不懼,代主受焚,是何等的英勇壯烈,實乃真丈夫也!然至汝等子輩,卻如此膽小如鼠,苟且偷生,吾深為汝父哀之。”紀通羞愧,輕聲道:“呂氏耳目眾多,未知虛實,不敢以真言相告,恐徒死無益也。若國家有所需,紀某赴湯蹈火,雖死不辭也!”劉揭大喜,改容道:“今太尉欲入北軍,取將印以舉大事。然呂祿自知身危,必不肯予。故欲請君假傳聖旨,以令太尉得掌兵權,以誅諸呂。”紀通毅然道:“公且稍等,我即隨公前去。”乃取了虎符,與劉謁飛馬奔往北軍。
周勃先至北軍營門前,守衛交戟攔住,報入中軍大帳。呂祿知事態不妙,既不敢相見,又不敢亂殺,隻得令守住營門,不許放入。劉章欲用強,周勃老成,阻道:“軍士皆聽呂氏之令,不容造次,且待劉揭來時再說。”少頃,劉揭、紀通二馬飛至,紀通持節高喊道:“皇上有旨,令太尉掌管北軍,以衛皇宮。守衛等休要阻攔,我見上將軍,自有話說。”守衛見果是禦用印符,不敢阻攔,任由周勃等進入軍中。至大帳前,叫門衛先入通報。呂祿聽到喧鬧,知太尉已入營來,乃吩咐左右道:“若我令砍時,汝等不由分說,與我盡皆殺了。”左右皆刀劍出鞘,立於兩邊。呂祿叫太尉單身進來,劉謁道:“吾乃典客,誰人敢阻。”門衛又報入內,呂祿道:“可解兵而入。”周勃去了佩劍,引著劉謁昂然而入,酈寄隨後跟定:因他是呂祿常客,眾武士亦未阻攔。周勃入內,謂呂祿道:“今關外賊起,關內騷動。吾奉皇帝之詔,來接北軍護衛未央宮。”呂祿道:“須得相國之令,吾方解印。”酈寄道:“日前與公之言,可還記得否?”呂祿聞之,沉吟不語。劉揭道:“皇帝自感不安,欲使足下赴封國,太尉守北軍。請足下急歸將印辭去。不然,大禍將至也。”呂祿尚在猶豫,酈寄道:“兄不從弟計,齊、楚軍旦夕即至,關中為廢墟矣。”呂祿自量酈寄必不欺己,遂解下上將軍印,交屬典客劉揭,自出營上馬回府而去。
劉揭既執將印,當即交付周勃,於是北軍盡屬太尉。隨後,劉章、紀通皆入大帳,周勃令擊鼓聚將,皆至轅門聽令。不多時,諸將列隊站立,周勃至軍前,朗聲道:“今諸呂用事,專權肆橫,欺淩霸世,無父無君。諸公日食漢祿,不可不思報效主恩。然劉、呂之爭,勢若水火,諸呂強盛,漢室傾危。需得眾公明示扶卻,方可共計大事。”乃行令軍中道:“為呂氏者袒右肩,為劉氏者袒左肩。”及視軍中時,皆袒左肩而為劉氏。周勃大喜道:“事可濟也。”後徐鈞有詩道:“三精霧塞未能收,諸將俄興翼戴謀。誰謂庸才能戮莽,人心畢竟尚思劉。”
尚未定計,忽一人闖入營中大呼道:“大事不好,呂產商議已畢,欲入未央宮廢帝自立。”周勃聞之,直唬得汗流遍體,手足無措。正是:費盡心機謀計劃,到頭總是曲折多。欲知周勃能否成功,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