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的李霖媽故作鎮定,可是聲音出賣了自己,又顫抖又沙啞地說:“趕緊回家。”
“我明天還有考試呢。”
“叫你回來你就回來!馬上!”李霖媽撕心裂肺的說。
“到底出了什麼事?”李霖開始意識到有問題。
“不要問,馬上回來,今天晚上就回來!”
李霖剛要追問,媽已經掛斷了電話。李霖吃了大便一樣回到宿舍收拾東西。
李霖第一次坐汽車回家,雖然汽車和火車速度差不多,可是火車隻有早上8點和晚上8點次才有一班。到小城市郊的時候,忽而下起小雪,路麵上白雪和灰塵混在一起,顯得髒亂不堪,來自西北的寒風凜冽的吹著,吹得梧桐樹上最後一片枯黃的樹葉也隻能在掙紮後隨風而去,一月,天黑得很早,遠方的燈光漸漸清晰,忽而又從世界裏閃沒。李霖不喜歡汽車,因為他嚴重暈車,中午沒有吃飯就趕到汽車站,想吐又吐不出來,翻滾的都是酸得紮心的胃液,下了車奔廁所用涼水洗了把臉才覺得舒服了些,又馬不停蹄回家,心裏的不安幻想成不祥的預感,盤繞在自己潛意識裏。
走到樓道口的時候,李霖忽然膽怯了,遲遲不敢上去,他不知道自己會麵對什麼,最終下定決心走進家門的時候,媽和妹妹坐在沙發上望著自己,沒幾妙鍾忍不住抽泣起來。
“怎麼了,到底怎麼了?”李霖提著行李箱,頭上被小雪打得濕漉漉的。
“爸,爸…”李霏抽搐著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
“你爸走了。”李霖媽憔悴得象那片被風吹走枯黃的落葉。
“去哪了?”
“去見你爺爺奶奶了。”
“爸他…去世了?”李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不一直好好的麼,”李霖放下行李,在客廳裏麵走來走去,他把眉頭擰成一個大疙瘩,“我不信,爸一直好好的,一直好好的,是不是,前幾天打電話的時候他還說今年有空的時候到學校裏麵看看我。”
“我們早上一起在十字路口那邊等班車,我的班車來得早,就先上了車,剛上了車,貨車,是個大貨車。”李霖媽蒙住眼睛哭著,“從旁邊側翻過來,你爸被壓在下麵,我叫人救你爸,沒有用,一點用也沒有,推不動車,隻能等火警來,我看見血,血從雪裏滲出來,我扒開雪,都是血,都是血…”李霖媽看著自己的手,“沾了一手的血,為什麼,為什麼,沒連我一起撞死算了,隻要班車再晚來一步,我們就能一起死了…”
李霖腦子裏麵一片空白,整個人僵直在家門口,“不會,不會。”李霖搖著頭,轉身往門外跑,甩著雪跑到那個十字路口,跑到地方的時候卻什麼都沒有,“沒有血,沒有血。”李霖對自己說。李霖十字路口走了好幾圈,還是沒有發現血跡,倒在路旁的雪地上,寬心的笑著:”沒有血,真的沒有血。”
這時,一輛出租車從身邊擦過,車燈照在前方,似乎是一片烏紅,李霖收住了笑,揪心著,窒息著走到那片烏紅,抓起那把烏紅的雪,在手裏漸漸溶化,留下冰冷烏紅的血,裏麵摻著沙礫和灰塵,李霖跪倒在雪地上,終於在也忍受不了,淚如泉湧,和烏紅的雪混在一起,融在一起。
父親葬在了老家的一片光禿小山頭下麵,那裏是李家的祖墳,西北風卷著枯草吹斷了李霖的腸子。
李霖扶著媽和小霏回到家門口的時候才看見有人跪在樓梯口,手上還紮著繃帶。那人30歲左右,皮膚黝黑穿得破破爛爛,見了李霖媽回來,磕了幾個響頭,磕得一額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