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敕令查證南陵兵敗罪首,很快通過驛站傳遍瀾國。對於嶽景林,除了在儒門有些許知名度,放到全國,不過一小小偏遠地方知府而已,實在少人關注。至於那什麼丐幫,不過一小城內下九流的江湖幫派,微不足道,更是無人在意。
偏偏,這世道就怕這“偏偏”二字。偏偏這嶽景林有個至交好友,還是名滿天下的知己,兩人算是臭味相投,一樣的不羈,一樣的不受人待見。唯一的不同在於,嶽景林這位知己朋友,出身四大世家之一的衛家,雖反出家門,但誰又能真正小視了他呢?說不準哪天,人家就回家繼承家業了呢?
嶽景林這兩個月,一直被安置在大理寺所屬一處小院中,雖未定罪,但也是處於幽禁之中,就等著那道定罪判詞了。他自己倒好,在這小院中是既來之則安之,大不了是個死,名聲什麼的,早特麼混沒了。對於外邊的風風雨雨,他還不知情,唯一的牽掛,還是南陵那一城百姓,可惜,無能為力!
就在嶽景林安心享受籠中鳥待遇時,他的那位知己好友,卻沒那麼淡定了。左非凡,原名衛平凡,河東望族衛家嫡係。這衛家也是瀾國四大世家之一,底蘊深厚,勢力龐大。這日,左非凡重回河東,數年不曾踏足的故地,一切似乎依舊,隻是物是而人非,徒添傷感而已。
左非凡此次回來,實在情勢所迫,若非為了搭救自己那位好友,可能終生不會再踏足河東吧?稍微感慨一番,左非凡來到街角一處不起眼的茶社,他要見的人,應該已經到了。
茶社不大,陳設簡單,倒有一股子樸實拙雅的意味。左非凡進入唯一的隔間,果然,一名青衣素雅的老者正悠然品茶,跟個民間教書老先生沒多大差別。左非凡不屑地撇撇嘴,大咧咧在其對麵坐下,兩腿一伸,一手後撐,另一手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端起來仰頭就全倒進嘴裏了。完了,還嫌棄地咂咂嘴批判道:
“果然,喝過了鵝公子的茶,這世間再無可入口之茶。再大的世家,入口的東西,也不過爾爾,竟不如一邊城小子講究。嗬嗬!”
那老頭一聽這話,再保持不住悠然淡雅的隱世風範,吹胡子瞪眼,手都抖了,指著左非凡硬是不知怎麼罵好。
“得了啊,再演就過了啊!一把年紀了,成天演這演那的,遲早得累死。”
左非凡絲毫沒給老頭麵子,又是夾槍帶棒一頓數落。那老頭卻反常地沒再生氣,反而笑嗬嗬拿過茶壺,也是自己倒了一杯,滿口就喝幹了,那姿態,與左非凡簡直是同出一脈,交相輝映。
“你小子還是猴精猴精的,不錯,沒白混這麼些年。老實說吧,真就為了救你那狐朋狗友?”
“人生難得一知己啊!你們這種成天滿心眼算計的老家夥,是不懂的!”
“成成成,你也別老實埋汰我老人家。就一句話:人能救,官肯定沒了。”
“當誰稀罕那狗屁知府哩?”
既然這老頭這麼說了,就肯定是這麼個結果,左非凡得了準信,便不想再囉嗦了,起身,又拿過茶壺倒了杯茶,再次一口幹掉,拍拍衣衫就走,就留下一句話:
“就這麼著吧,三月後我再來。”
老頭看著左非凡走出去,滿臉的得意,自顧自又悠哉地“品茶”,咂摸一口,有些懷疑地輕聲自語:
“真有那麼好的茶?這猴崽子不會又是詐我吧?搞得我老頭子這茶品得沒滋沒味兒的。”
忽而又嗤笑一聲:
“小屁崽子,任你奸滑似鬼,還不是送到老頭子手上了,這次得給拴死死得。嘿嘿嘿。”
三日後,一道旨意送到大理寺,大意是嶽景林於南陵戰事有用人不察之過,然兢兢業業治理南陵多年,治績有成。以功折罪,罷南陵知府,著大理寺宣旨後即可放人了。
嶽景林優哉遊哉當了幾十天的“籠中鳥”,除了罷官,屁事沒有,連審訊都不曾有過一次,就這麼出來了。他自然還不知道曾有的暗流湧動,各方博弈,更不知道他那位知己左非凡,為了救他,曾回了河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