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寂的朔王府東南角,那是蘇瑾的住處,不論蘇瑾在還是不在,都悄無聲息。
就連這個做了噩夢的夜晚,蘇瑾也隻是默默地坐起來,拭了拭頭上滲出的汗。
等到意識回籠,她慢慢地下床,把燈重新點好,然後用手掬了一捧水盆裏的冷水,盡數潑在自己的臉上。
“蘇醫女,如果是你,發現自己最親近最信任的人其實從未真正在乎過你,你會怎麼做?”
這是那天臨走時,王芸留給她的疑問。
蘇瑾沒能答上來,因為她也不知道,在她短暫的十八年生命裏,是否真正有過親近之人,又是否真正被人在乎過。
她的母親不願意養育她,而她的父親不隻是她一人的父親。她把師父看作命運的饋贈般珍視,後來師父不告而別。
還有衛衍。
蘇瑾皺起眉頭,明明是萬籟俱寂的時刻,她的頭腦卻格外清醒。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條線,將她來到楚國後遇到的事聯係起來。
從滄王爺中毒一事,扯出了衛衍在燕國宗室裏的布局,再到肅國公府裏,也是姨娘投毒,肅國公是不是因為察覺到了什麼,才沒有聲張,而是留下了敏姨娘。
宣平侯府謀逆一案裏,也有衛衍的身影,陳姨娘真的隻是胡亂攀扯衛衍嗎?
或許一開始確實是,那麼後來呢,以陳姨娘的心計,也許早已猜到,那個被她拉下水的人,其實一開始就在水裏待著。
然後是出現在皇莊裏的琳夫人,已經很明顯是衛衍在布局。
更不用說前不久瑤公主自殺一事。齊楚兩國近幾年關係漸遠,讓兄妹二人死在楚國,而且是妹弑兄,光憑這一點就足以給齊國一個出戰的理由。
屆時楚國宗室已經遍布衛國細作,一旦內政不穩,外戰也將分崩離析。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衛國就是岸邊的漁翁。
但蘇瑾總覺得自己還遺漏了什麼,就在剛剛,她的腦子裏還閃過了一些片段,但線索消失得太快,蘇瑾怎麼也沒能抓住它。
“王爺?”
阿芙小聲地驚呼喚回了蘇瑾的思緒,她抬頭,才發現東方既白。
自己竟然在這裏坐到了天亮。
楚雲琛迎著朝露過來,自然是有要事,但他向阿芙“噓”了一聲,低聲說:“去看看蘇姑娘醒了嗎。”
蘇瑾沒睡,自然聽到了兩人的對話,她又掬了一捧冷水在臉上,然後打開了門,“醒了。”
“我把你吵醒了?”楚雲琛看見蘇瑾臉上的水珠凝在眉眼間,神色清明。
“沒有,”蘇瑾沒說自己做噩夢的事,“王爺是有事找我?”
楚雲琛頓了頓,才神情嚴肅地說:“我找到了一些關於母妃當年中毒之事的蛛絲馬跡。”
猶如一道驚雷轟隆乍響在蘇瑾耳畔,她腦海中那些細碎的片段重新連接,她知道自己遺落的事情是什麼了。
蘇瑾的太陽穴突突地跳,她想起來了,那味用來毒害昭夫人的藥,和她用在衛衍母親身上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