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若頓住,她若有所思地看著蘇瑾,喃喃自語:“蘇姑娘,這般通透。”
通透?
蘇瑾唇角勾起。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不通透的人早就被世事磋磨死了。
“其實你自己心裏很清楚,從你執意查明真相的那一刻,你和侯夫人的嫌隙就已經出現,你們隻是不敢去打破這個平靜的假象罷了。”
高若欲言又止,腦海中回憶起這幾日與泰安侯夫人的相處,她們之間的親昵與信任,早就在高若查到通房的那一刻崩塌了。
高若的眼睛無措地眨了眨,失魂落魄地握著蘇瑾給她遞過來的茶杯。
蘇瑾一開始就注意到不遠處的攤位上,有幾個身形高大威猛、衣著樸素的人一直把目光落在這邊,她本能地觀察著他們,卻並未感受到敵意,或是監視之意。
更像是為了保護某個人。
蘇瑾想了想,提起茶壺給高若續茶。
她餘光中的彪形大漢看見蘇瑾靠近高若後頓時警惕起來,發現她隻是為高若續茶後,又收斂了氣息。
蘇瑾看著高若,她似乎並不知有人在暗中保護她。
蘇瑾知道,以高若的身份,若是被人發現她在暗中調查這些事,未免會損傷她的閨譽,高大人和高夫人不放心也是正常的,但蘇瑾還是覺得有些奇怪。
高夫人還算一位比較開明的母親,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小心翼翼了?倒像是......生怕她惹上什麼殺身之禍似的。
蘇瑾仔細地回憶高若對她說的話。
據她所言,泰安侯是因為自己心愛的通房被善妒的侯夫人害死,才一怒之下殺了侯夫人繈褓中的孩子泄憤,又用數十年的時間來折磨她。
可虎毒尚且不食子,他連自己的孩子都下得去手,又怎會對一個通房念念不忘?這根本就說不通。
若他真是個長情之人,又怎麼忍心殺死自己的孩子?縱使他不愛自己的夫人,可那也是他的骨肉。
蘇瑾隱隱覺得,事情恐怕並不像高若查到的那樣簡單,隻是高若的重心放在了泰安侯夫人身上,所以其中諸多疑點,她並不很在意。
蘇瑾瞥了一眼那幾個大漢,她想,高夫人應是知道一些內情的,她既不想限製高若的行動,又怕她因一時好奇丟了性命,於是才派人保護她。
高夫人是想借蘇瑾之口,勸高若收手。
“高姑娘,你該回去了。”
“嗯。不過這些日子我常在外麵,母親也懶得管我。”
蘇瑾心想,她哪裏是懶得管你,她是知道管不住你,隻能派人跟著你。
“改日我上門為夫人請個脈吧。”
高若欣然接受,臨出門時她想了想,對蘇瑾道:“蘇姑娘,這是我最後一次提起這件事了。”
蘇瑾道:“適可而止,這是好事。”
雖然高若可能會憋屈很長時間。
不過世事無常,今日被一些人拚命掩蓋的東西,也許明日就會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大白天下,就看老天看不看得慣他們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蘇瑾還算悠閑,江長婉母子平安,宮裏的賞賜流水一樣地進了朔王府,蘇瑾哭笑不得地看著院子裏的金銀珠寶,對楚雲琛道:“怪不得師父當初逼我學助產之術。”
那個時候的她怎會想到自己將來的某一天會在另一個國家的宮殿裏給別的嬪妃助產呢?
“說起來,”楚雲琛笑意微斂,“吳老先生回來了。”
蘇瑾心中一跳。
吳老先生之前半哄半騙知道了她師父的一些事,很快便收拾包袱去雲遊列國,當然雲遊是假,找人是真。
“笑著回來的還是哭著回來的?”
楚雲琛忍俊不禁,“沒哭也沒笑,但似乎還真的找到了一絲蹤跡,他這次回來就是歇歇腳,帶一些東西,再過一個月或許又要上路。”
蘇瑾沒說什麼。
她以前很想很想找師父,做夢都是師父回來了,在夢裏她哭著問師父為什麼不要自己,是不是自己天資不夠,讓她失望了。
但現在她已經接受這個事實——她於師父並不如師父於她那般重要。
所以,比起不辭而別,蘇瑾更希望她們從一開始就不曾遇見,沒感受過,才不會有期待。
畢竟感情這東西玄之又玄,哪有眼前的金銀珠寶來得實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