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帶來的,是楚君的旨意。
疫病之事係有心之人捏造,此傳聞一出便傳到了京城,如今楚君終於對此事做出了決斷,將宮中最有資曆的太醫宋維派了過來。
這是擺明了要徹查的意思。
蘇瑾對此並不意外,因為這本就是她一手促成的。
在這場人為的瘟疫裏,每個人都想渾水摸魚,有人為權,有人為利,醫者安身立命的根本——仁心,則被徹底丟棄。
既然如此,蘇瑾不妨把水攪得更渾一些,反正大家都是私心作祟,那就看誰更豁的出去吧。
城西如何炸開了鍋暫且不議 這邊蘇瑾便隻身一人去了白橋鎮的府衙,楚雲琛這幾天在這裏處理公務居多,而秦玉也要在這裏待幾日。
出乎蘇瑾意料的是,楚雲琛還沒有回來,而秦玉剛換了一套尋常衣衫,神采奕奕,一點也不像剛經受過牢獄之苦的樣子。
裏正將秦玉迎進來自然不敢怠慢,不過秦玉自己也是窮苦人出身,不須他大費周章,他大步流星地走進府衙。
蘇瑾聽到他的腳步聲回頭。
“蘇姑娘,你來了。”
上次牢獄一別已有數月,蘇瑾似乎更瘦了,可眼神卻變得柔和了些,不像從前第一次見到她時,隻覺得冷冷的像是要將人吞噬進去。
蘇瑾打量他的左臂,道:“傷口恢複得不錯,幸好傷的隻是左臂。”
秦玉被蘇瑾清泠的嗓音激得回過神來,忙道:“是蘇姑娘醫術高超。”
二人落座,秦玉撫摸著自己的左臂,感慨道:“雖然身為武將,四肢有殘疾是大禍,可朔王爺和碩公子告訴我,除了上戰場,我還有許多能做的事,茵娘也說,與其消沉度日,不如適時而為。”
說到茵娘,秦玉的眼神變得溫柔,他滿眼誠懇地對蘇瑾道:“蘇姑娘,你救了我和茵娘一次又一次,這輩子,我們二人的命,就交在你手上了,從今以後,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
秦玉忽然卡殼了,因為蘇瑾雖然沒說話,但看他的眼神像極了看傻子。
“我又沒有什麼統一九州的誌向,何須秦將軍上刀山下火海?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珍惜當下吧。”
蘇瑾想起茵娘握住她的手時,手心的厚繭和指尖的裂口。
在亂世之中,和心愛的人重逢,是多麼幸運的事。
秦玉也摸了摸腦袋,憨厚地笑了。
“疫病的事傳到京中,那些大臣們爭執了許久,皇上的意思是遣三位太醫過來,但有些人認為你嘩眾取寵,不必如此小題大做。”
蘇瑾心下了然,這事過於駭人聽聞,從一開始蘇瑾就沒指望那些在京城中的人相信,就連白橋鎮的百姓,不也是親眼看見病患在蘇瑾的救治下,無須防護隔離即可病愈,才漸漸動搖的嗎。
於是蘇瑾事先已把相關的證據都準備好,就等楚君派人來查,卻沒想到楚君竟直接令秦玉把宋維帶了過來。
“商議的結果便是皇上與朝臣各退一步,要遣太醫來,但隻能遣一人,原本定了張太醫,但皇上體諒張太醫回京不久,不便再舟車勞頓,於是便換了宋太醫。”
蘇瑾抬眼。
“張太醫?可是張慶張大人?”
秦玉點頭。
張慶是秦知煥的師父,今年一整年他都一直在南方水患災區忙著救治災民的事,前不久才回京。
他的資曆比宋維更高,確實是他來更合適,不過他剛從災區回來,楚君體諒他年事已高,換了宋維來也是正常的。
但蘇瑾沒有忘記,如今在這裏的太醫秦知煥,乃是一個冒牌貨。
秦知煥雖出身醫藥世家,但因其是庶子,並不受重視,萬幸他自小便拜張老太醫為師,秦家人對他的了解,並不如張太醫多。
冒牌貨自然是不敢和自己假扮之人的恩師見麵的。
所以派遣之人從張慶換成了宋維,真的隻是巧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