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辛酸的青少年時光(1 / 3)

說到川島芳子,我們就必然要先了解她的出生和家世,這得從她的父親——肅親王善耆說起。

肅親王是清王朝八大世襲皇族王爺之一。第一代肅親王,就是清太宗皇帝皇太極的皇長子豪格。第十代肅親王(最後一代)善耆,1898年繼承王位(32歲)。

善耆有5個王妃(滿族王爺妃子稱福晉):1個正妃,4個側妃;子女38人:21個阿哥(王子),17個格格(王女)。

川島芳子是善耆最寵愛的四側妃張佳氏所生的第十四格格。滿族名字:愛新覺羅·顯玗。

1906年(清光緒32年,中國農曆丙午年)5月24日,從肅王府西花園四側妃張佳氏的院落裏傳來了嬰兒呱呱墜地的哭聲。

“生個什麼?”善耆長舒了一口氣忙問道。

“回稟王爺,是位千金格格。”當值的聽差行了個打千禮報告著。

王爺緊皺雙眉,轉身就走。按照他迷信的想法,心愛的王妃,為什麼偏偏趕在丙午馬年生這個閨女?因為他信奉,在十二生肖中有一個禁條:“白馬犯青牛”。四側妃正是屬牛的。他擔心這母女命相相克。幸好,他搖了幾卦,都是上上簽,心情才平靜了一些。晚上,王府管家又請來了北京有名的“命相專家”半仙鐵拐李,給王爺搖了兩卦,並為剛出生的十四格格細批了生辰八字:這位小姐生來命大、福大、壽大、祿更大。倘是公子,將來必是大清國的重臣宰相,雖是女兒,也將是位朝廷命婦或巾幗英雄。“半仙”算完卦後,善耆便一掃心中的不快,自此越來越喜愛和看中他這位大富大貴之命的王女了。其實,那位王府管家是四側妃張佳氏娘家的侄兒,四側妃張佳氏在分娩時,一聽接生婆告訴她是女孩,又是在馬年,一種怕失寵的恐懼心理,使她派出了娘家侄子,請來了能說會道的半仙鐵拐李,借他的嘴使王爺高興而不產生忌諱。這小小的“閨房小計”,卻使身為軍谘大臣的王爺完全信以為真了。自此以後,四側妃張佳氏不但沒有因馬年生個女孩而失寵,相反,十四格格卻得到了王爺的特別寵愛,成了他的掌上明珠。為了盼望這顆千金美玉日後能夠榮宗耀祖,善耆給她取名“顯玗”……

要介紹川島芳子傳奇的前半生,就不能不先介紹其生父善耆與其養父日本浪人川島浪速的關係。

1900年,也就是清光緒26年庚子年,在中國北方爆發了轟轟烈烈的義和團運動。這一年,八國聯軍進攻北京的時候,善耆曾護駕慈禧太後和光緒皇帝倉惶逃往西安。兩個月後,慈禧又派他和總理大臣慶親王奕匡回京,一方麵探視情況,一方麵會同北洋大臣李鴻章料理善後。

就在這期間,川島浪速作為八國聯軍中日軍的一名三等翻譯官來到中國。在八國聯軍攻打北京紫禁城的時候,川島浪速展現了他的雄辯口才和過人膽識。當時的英、法軍指揮官都認為,不攻陷紫禁城就不算真正占領了北京。而川島浪速則主張,依靠和談和平地進入紫禁城。最後,他成功地說服了英、法軍的指揮官們,並由他在紫禁城的神武門城樓前喊話(川島浪速精通漢語),使八國聯軍沒費一槍一炮就進入了紫禁城,紫禁城也因此避免了炮火的摧殘。這一切,都被站在紫禁城門樓上的善耆看在眼裏。善耆認定:這位有膽識的日本人,通過喊話就讓紫禁城免受了炮火的洗劫,以後還可以依靠他的才幹為大清朝出力。所以,善耆開始有目的地與川島浪速交往起來。

原來,肅王府在清廷皇族八大王府中,是占地最多,也最為豪華闊綽的一座官郟但在八國聯軍的猛烈炮火下,卻化為了灰燼。因此,善耆回京,隻得暫借奕匡的慶王府存身。川島浪速在慶王府拜見善耆的時候,對肅王府被毀深表歉意地說:“此次庚子事變,受害最大的莫過於王爺了,我對此深表同情。”

身著朝服的善耆,兩手抱拳,麵帶微笑,用和緩的口吻回道:

“哪裏,哪裏。我個人的損失是不足掛齒的小事,而此次國家遭受的打擊,卻是促使吾輩覺醒的警鍾。對我大清國來說,應將此次教訓引以為戒。日本國與我大清國應協力一致,維護東亞大局。我認為,通過這次變亂,我大清國取得了與貴國建立深交的機會,我也結識了川島兄,遠勝於鄙人一座私宅的損失。”

善耆這番話,決非虛與委蛇客套之意。自川島浪速拜會他以後,的確給他倆帶來了私人間“深交的機會”。身兼清廷民政部尚書(大臣)的王爺善耆,為了鎮壓民眾和維持治安的需要,便上報清廷任命川島浪速為他所創辦、培養警務人員的“北京警務學堂”的總監。最後,川島浪速做到了清王朝客卿二品的官爵,相當於日本皇家的正二品官職。他倆人的親密關係,已經超越了兩國的關係。他倆經常在一起飲酒作樂,交流政見主張,是那麼的情投意合,親如兄弟。

1907年冬季的一天清晨,北京的街頭正飄著雪花,善耆乘坐一台綠呢小轎,由城郊新落成的肅王府,朝東單三條胡同的川島府邸奔去。對相交7年多的肅親王善耆一大早突訪寒舍,川島浪速有些不知所措,趕緊把王爺讓至溫暖如春的書房,喝著芬芳的花露香茶,互相傾吐著生平抱負。當他倆談到清廷皇族的日漸衰敗,如何振興皇室的主張時,善耆情緒振奮,一拍大腿,用洪鍾般的嗓音說道:

“川島兄,你的理想抱負與我完全一樣,為了大清國和大日本帝國的共同利益,你我可否結為手足?”

受寵若驚的川島浪速,被善耆這一降尊以求的大度感動了,趕忙解釋說:

“殿下是大清國皇族王爺,又是朝廷命臣,我僅一介布衣,凡夫俗子而已,結為手足,恐不適宜吧?”

善耆微微一笑,然後一抱拳,慷慨陳詞道:

“川島總監,兄台所言,乃是市井俗論。皇族也好,王爺也好,均不過是人爵而已,人間最可貴的是天爵。從天爵而論,是不分尊卑的。先人有‘忘年之交’,你我可結為‘忘爵之交’。”

川島浪速被善耆這番話,感動得涕淚橫流。他立刻吩咐仆人,在正堂擺上香案,點亮紅燭,殺雞歃血,金蘭為盟。川島浪速年長善耆一歲,從此,他與王爺便以手足兄弟相稱。

清王朝被中華民國取代後,善耆成為滿清皇族中不甘心退出曆史舞台,陰謀複辟的代表人物,自然就與已結為手足之情,熱衷策動滿蒙獨立的川島浪速及日本關東軍人士打得火熱。

清王朝被推翻後,日本關東軍認為,策劃“滿蒙獨立”的時機已經成熟。他們首先認可了善耆這個幻想複辟的頭麵人物。當年的日本關東軍司令官福島安正,收到了日本政府打給他的一封軍用電報。電文寫道:

“大日本帝國同意肅親王實現其複清夙願。援助肅親王,首先應考慮滿洲獨立,望盡快決定肅親王方麵的談判代表。”

這一難得的好運氣,又一次降臨到了川島浪速的頭上。從青年時代就器重川島的福島安正大將,立刻用十萬火急的電報把川島浪速召回東京,向他傳達了日本政府同意扶植肅親王善耆複辟滿清,重建滿洲基業的決定。並委派他把這一消息親自帶給善耆。川島浪速領旨後,如獲至寶,席不暇暖,連夜趕回北京。善耆自然是喜出望外。他為川島浪速設宴接風,把盞敬酒,並拍著川島浪速的肩膀說:

“請回稟貴國政府,何須勞神再選談判對手?依弟之見,吾兄即是我的談判全權代表!”

善耆這話一出口,驚得川島浪速目瞪口呆,又欣喜若狂。他趕忙說:

“愚兄出身卑賤,人微言輕,難當此大任,亦恐敝國不接受。”

果不出川島所料,沒過幾天,日本東京傳來密電,否決了由川島浪速擔當肅親王善耆談判代表的建議,並飭令火速“另物色適合人馴。原來,日本帝國政府一向重視資格、閱曆,無論怎麼說,是不可能接受一個三等翻譯官出身的川島浪速作談判對手的。川島浪速無奈地又回到肅王府麵陳一切。肅親王也頗為不平,但又安慰川島說:

“大哥,你放心,除了你,誰也代表不了我,我隻要你擔任我的談判代表。”

善耆這一席話,使川島浪速感激涕零。他按照中國人的禮節習慣,立馬給王爺來了一個大清朝的“單腿跪”。

由於善耆態度頑固,堅持己見,絲毫不改變他的決定,最後,日本政府不得不向善耆提出這樣的質詢:“既然王爺堅持推舉川島先生為談判代表,那麼王爺與川島究竟是什麼關係?如果僅僅是密友,川島是無法接觸日本政府要員的,不知是否還有其他更有說服力的證明?”

日本政府這個意見又由川島帶給善耆時,王爺立即把桌子一拍,瞪著圓眼說:

“浪速兄,為了證明你完全有權力代表我,你不但要向貴國政府拿出咱倆結拜為兄弟的金蘭譜,我還決定過繼給你一個孩子,使咱倆真正成為親屬關係,兄長意下如何?”

川島芳子的生父善耆朝服像善耆的這一表態,令川島浪速無限驚喜。他知道,大清朝的皇親國戚、王公大臣這種破例的恩惠,定會使他在日本帝國的朝野上下抬高地位。於是,他涕淚橫流地搓著兩隻大手說:

“感謝親王賢弟想此良策,那麼就請把一個阿哥過繼給我做養子吧!”

川島要過繼一個王子的要求讓善耆很為難。他向川島解釋,根據清皇室規定,不允許將皇族的男孩給皇族以外的人做養子,隻能挑選一個格格(女兒)。川島浪速聽罷,立刻就提出:“既然前朝皇室有規定,那麼就將第十四格格顯玗過繼給我吧!”

善耆先是一愣,想不到川島挑選了他這顆最愛的掌上明珠,心裏真有點割舍不下,但又一想,這關係到複辟大清帝國的“宏圖大業”,也隻有忍痛割愛了。想到這裏,他咬了咬牙,一跺腳拉住川島的雙手哽咽著說:

“也罷,顯玗是府上這一大群阿哥、格格中我最喜愛的一個。她聰穎過人,又天生麗質,日後必成大器。從今往後,就把她過繼給你做義女吧!”

善耆說罷,毫不遲疑,立刻命仆人擺上香案,並讓川島浪速打電話,請來日本領事,三頭對麵,由王爺親筆寫下了過繼文書,然後吩咐仆人把6歲的顯玗帶進客廳,行過繼大禮。

那平日供著天地君親師牌位的供桌上,如今掛上了大紅緞披,燒上了一尺二寸的高香,點上了一對金字大蠟燭。善耆看著心存疑惑的愛女顯玗說:

“格格,父王的好女兒,跪下,給川島伯伯磕個頭,叫一聲義父。從今往後,我就把你過繼給他當義女了。”

顯玗平時最聽父王的話,此刻她也毫不遲疑地跪在紅緞繡花的團墊上,朝著川島磕了一個頭,然後站起來,張著兩隻小胳膊,像小鳥張開兩隻翅膀那樣,投向川島浪速的懷裏,用小嘴巴親著川島浪速的臉頰,叫了一聲:“義父!”

川島浪速此時此刻,激動得流下熱淚。47歲的他,漂泊了大半生,膝前尚無兒女。如今,前清王爺的掌上明珠成了自己的養女,怎能不讓他興奮呢?結果,川島浪速與善耆這種新的親屬關係,終於得到了日本政府的認可。

清末帝溥儀退位後,作為頑固堅持複辟清王朝立場的前清代表人物善耆,已經引起了民國政府的注意,他在北京已是呆不下去了。1912年2月2日,在川島浪速的策劃下,善耆化名金晏怡,避開民國當局的耳目逃往了日本關東軍控製下的旅順。在逃亡途中,因通往東北的山海關鐵橋已被懼怕民國革命軍出關的“東北王”張作霖炸毀了,善耆隻好改由秦皇島乘船去旅順。當善耆登上日艦甲板時,一霎間就認出,這條巨大的“千代田”號軍艦,正是18年前甲午海戰時,他曾登上過的那艘大清軍艦“鎮遠號”改裝的。可是,這一對善耆人生戲劇性的捉弄和諷刺,並沒有使這位依靠敵國,認賊作父的前清王爺感到汗顏和慚愧。10天之後,善耆的家眷一行,連同6歲的顯玗也是以同樣的路線來到旅順。旅順是1905年日俄戰爭後,日本從沙皇俄國侵占者手裏奪過來的,雖是中國領土,卻是在日本關東軍的武力控製之下。

善耆一家在旅順寄寓的“王府”,位於臨海的白玉山西麓,是一幢二層紅磚樓房。這裏原是俄國人的別墅,現今由日本人辟為新的“肅王府”。

1913年的春天,7歲的顯玗就要跟著義父川島浪速去日本了。在臨走前,她已經換上了嶄新的日本小和服,剪了齊眉的童發,完全酷似一個日本小女孩。她跑到善耆的麵前,雙手抱著父王的脖子,親著父王的臉,是那麼的高興,好像此行就是逛一次公園或是串一次親戚,很快就能回來。她不會想到,這次與親人的分離,就注定改變了她一生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