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川島芳子致小方八郎信(1947年7月)
小方八郎先生:
來信收到了,我非常高興。你受苦了。你為我而受苦,使我寢食不安,不過也好,你可以此為難得的經驗,有助於未來的生活。隻有如此才是有意義的。欣悉如今你已平安地回到祖國,甚慰。
我於五月十四日回到北京,在南京時即想寄信給你,因當局不準未成。你定必惦記我有無衣服穿用?案件如何?實際至今尚毫無頭緒,究竟是什麼罪,自己也不清楚,奈何!
總之,我是為了滿洲國皇帝,為了滿洲國與日本的合作,而被說成是漢奸的。
據悉,從我家搜出自衛軍總司令印章,並以此為罪證。但我從未見過那東西,不知在哪間房間裏有過那種東西,你見過否,是木刻的四寸見方大櫻我想或許是從白太太房間搜出來的,是她的東西。把白太太家的東西,硬栽贓說是我家的,簡直是胡鬧,他們真是什麼事都能幹得出來。任憑他們胡說吧!願怎麼說就怎麼說吧!
聽說你見過李先生,他是我的恩人,請你代為致謝,我將非常高興。
我強烈的預感到,在某種意義上如我這樣的知名人士,單憑個人已無能為力。某種不可抗拒的命運正向我襲來。除走此被人任意設置的道路外,已無其他道路可以選擇。不知你是否也是如此設想?
你的偉大祖國已戰敗,你未曾為祖國效勞,因此,今後應為建設和平的日本而努力奮鬥!個人與國家不同,遭受失敗後,才真正了解善與惡。
我愛發脾氣,過多地責怪你,出於恨鐵不成鋼……希望你能成為一位偉大的人物。請勿掛念我的事……
如今滿洲國的皇帝也在俄國受苦受難,我等小輩總還算勉強可以。你最了解我性格,請勿沮喪。應給父母寫信問安。今後亦請多賜佳音、指教,千萬不必為我擔心……其實,隻要心平氣和,每日均可度過平靜、愉快的生活。
此地與你住過的拘留所即同炮局監獄大不一樣,每日均很快活,吃高粱米飯也已習慣了。
請注意照顧好母親。如我獲釋出獄,一切均可解決,請耐心等待那一天的來臨!人應當憑良心活著,貴在光明磊落。
我仍如既往,愛說愛笑,任何不顧,無憂無慮地玩。在這裏不分貧富貴賤,大家一樣在工廠裏勞動。
隻有女人喜歡囉嗦、絮叨、愛吵鬧、脾氣粗暴,甚至有很多殺死丈夫的案件,令人吃驚,看來各國均是如此。除我而外,整個社會處處是金錢萬能,以金錢分等論級,富貴不淫者難能可貴,了不起,無金錢者生活悲慘,你也如此,真可憐。不過可憐的生活也存在樂趣的一麵。故請多愛護身體,耐心地等待。請轉告你母親,一定要健康地等待我出獄,望多加保重。
我最了解你的優缺點,你有高尚的孝敬父母的心,望更加孝敬母親。我以後仍將住在此地,望常來信。判決後仍可寫信,給父親寫信。
請切記保重身體,孝敬父母。
此致
小方君再見
芳子書
摘自《川島芳子獄中記》
信封上所著的地址是“中國北平宣外第一監獄”,為航空信,所貼的郵票是中華民國的郵票,在“貳圓”的郵票上又蓋上了“國幣壹千圓”的印記。隨信還附有一張方形厚紙幅,上書“無我川島芳子”幾個大字,筆法十分秀美,落款為“東珍”和“金璧輝”的印鑒。
(二)川島芳子致小方八郎信(1947年10月)
小方八郎先生:
信和書均已收到,謝謝。你仍能如此能幹,甚好。信中所提建議我應愛萬物、愛法官。但不出我所預料,已判我死刑。世界如今哪有如我無憂無慮的人,大家對我的舉止頗為感動、驚訝。判決死刑當天,我還吃了兩大碗麵條。
獄中難友紛紛流淚表示同情,深感大家應共享歡樂,不願大家分受悲哀。因此,強作笑臉,裝作若無其事,無動於衷,實際上內心痛苦無法形容。即使如此,我仍如過去無憂無慮,詼諧異常,可謂秉性難移!此次寫信都是真實地傾述肺腑之言。信筆疾書不由自主地離開正題,請多見諒。
此種天賦脾氣,恐迄至槍斃之日,也難以改變。他人如此說,我也如此說。
更有人說我被捕後有些精神異常。一切都無所謂……我已有經驗,不想再進一步談這些事,但究為何故自己也完全不曉得。
報紙刊載公審消息當天,有位羅先生探監,但我未與其會麵。人如潮水般湧來,秩序嘩然,實在令人應接不暇。
寫信時我正流淚,有些話說來可笑,故一直未講。公審時法官問我:為何回北平?答以猴子患痢疾,引起哄堂大笑。
報紙報道,你是我的情夫,我想你應以此為榮。
假如我已真死亡,請你與父親將骨灰撿回與“福福”屍骨同我合葬一起。我不願同人合葬,而可與猴子埋一起安眠,猴子是正直的,狗也是正直的動物。
現在是正月,監獄裏的聖誕節冷冷清清。
我在唱“日本海之歌”,我在流淚。
請轉告崛內先生,我將把每日所記片斷回憶,毫無保留的贈送給他。
每日晨六時起床,在房間偷偷地來往跑步,直至日落為止。 辯護律師多得令人為難,肯於免費相助者,不止一位,兩三位,但無論多少律師為我辯護,均已無濟於事,難免一死!
自己亦不知究竟犯有何罪?真滑天下之大稽。據說,也許是這個三民主義吧!被國民黨定位漢奸,真成了三民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