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李啟明和劉建國,人們一定以為它們是一對喜劇演員——建國比啟明長的要黑一些,而且啟明比建國稍高一些。
但是,這兩個人的內心世界卻截然相反。
“怎麼了啟明?”劉建國穿著白背心大短褲躺在炕上,旁邊的磁帶機放著音樂。顯然,劉建國並沒有把李啟明當作客人,而是把他當作朋友來對待的。
李啟明也完全沒有寒暄的意思:“建國,我想求你個事。”
“說唄,坐下來說,都不是外人。”建國倒是從炕上坐了起來,盤起了腿。
兩人坐在炕頭上,和著磁帶機裏放出來的俄文歌曲,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奇怪感覺。
沉默了半天,李啟明最先開口:“建國,如果在你眼前有一個機會,可以讓你成為一個醫生,或者…”
“不。”還沒等李啟明說完,劉建國就打斷了它的說話,盡管這多少有些不禮貌。
“怎麼?”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但是,我臨畢業之前應該跟你說過這件事。”建國伸手關掉了磁帶機繼續說道,“你在衛生所那麼小的地方應該感覺不到,但是我有的時候還去永安城裏的人民醫院、中心醫院什麼的,不為別的,就是想驗證一下我當時的猜想的正確與否。”
“然後呢?”
“然後啊…有一次我去人民醫院的時候,碰到一夥人,在醫院門口拽條幅,擺花圈,燒紙錢,還在醫院大廳裏邊放口棺材,那幫人又是磕頭又是放炮仗的,說著醫院草菅人命之類的話。”
李啟明饒有興趣地聽著。
“那幫鬧事的人,說是醫院耽誤治療,給拖死的。”
“事實上呢?”
“這個暫時先不著急說。”劉建國還故意留下一個懸念似的,岔開了話題,“你記不記得咱們班有個叫劉穎的?”
“哦…”李啟明在他的思緒裏找尋著一個叫劉穎的姑娘…
當時,劉穎就是女神一樣的存在,學習成績和李啟明不相上下,人長得不說傾國傾城,但也絕對是如花似玉,在班上人緣還很好,李啟明當時還曾經試探了些許,但是啟明自身的原因,主動放棄了。
正當李啟明還在從記憶的長河中撿拾對劉穎的點點滴滴時,劉建國隻兩個字就把他從輕飄飄的、盤懸在半空的幻想活生生地拽下來,重重地摔在了名曰“現實”的地麵上:“死了。”
“死了?“啟明說話的音調都快提到了嗓子眼,“就是在人民醫院耽誤死的!?”
“不是。”劉敬國說著,從旁邊摸過來一盒黃金葉,“抽煙不?”
“不抽。”
“那你介意我抽煙嗎?”
“客隨主便,不過你應該知道抽煙的影響。”這時啟明的反應顯得很平淡,和剛才語調都快提到嗓子眼的他,判若兩人。
劉敬國點燃一支煙,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後,無力地把煙從口鼻泄了出來。如此反複了幾次,劉敬國娓娓道來;“不知道這是她的幸運還是不幸,劉穎在畢業招聘會上,被人民醫院招走了,忘了分到消化還是急診了。而那個所謂‘被拖死的’患者,好像是直腸癌晚期,送去的時候都已經要不行了,這也是我後來聽說的。結果,送過去的時候,正好劉穎當班,她們就開始搶救,可惜,回天乏術,還得不到家屬理解,不過看得出來,死者家屬應該是個挺封建的,或者是個挺愚癡的家族,要不不可能把那個人都要拖死了才送醫——那個人死在醫院之後,那幫家屬就開始了,仗著弱勢群體就開始得理不饒人,幾乎和日本鬼子當年侵華時一個德行。”
說到這,劉敬國又低頭,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停了半晌,吹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