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加一等於一。
顧曉飛第一次見到零時,是在遊戲裏。
好像從沒看到他那麼傷心的模樣。真是看得……
顧曉飛後來就真的沒再見過他這樣子了。
因為他們都在一起好久了。似乎都忘了彼此從前的模樣。
顧曉飛那麼不可一世的、那麼高傲的一個人。沒成想也會變成如今這副溫柔範。
他印象中的零時,一直都很孤傲。就一直那麼一個人站在雲間。
那麼長的相處時間,原來也會磨平人的棱角,消食人的熱情。原來永遠真的那麼遠,遠到真的靠近不了,遠得真讓人接受不了。
剛開始靠近時,顧曉飛從來不曾想過眼前人會和他跨越傷心之地。他也不曾會想過那人竟這麼溫柔。
原來所有的都是上天看他不堪忍受而降下的溫柔。原來——他也值得這天賜的福報。
顧曉飛這一生從不敢再奢求什麼幸福,他怕連他都煙消雲散、曇花一現。他怕他接受不了母親的離世,他怕他承受不住不能法考的原因,他怕他自己都先塌下去、再也支撐不下去。
原來這一生竟是如此的無力。
直到那一天,顧曉飛第一次遇見零時。他接了零時給的那顆糖,笑嘻嘻地雙手捧著放進包裏。直到坐在家裏,節目完了,電視開始播放廣告。顧曉飛恍然想起零時給了他一顆糖,他剝了開。
裏麵沒有糖。
現在想來那人怎麼也能這麼幼稚。連告別都說不出口。
顧曉飛漸漸對這麼樣的人很是好奇,他究竟想傳達什麼。
後來,他知道了。
顧曉飛痛恨自己怎麼那麼愚笨,連別人的真心都熟視無睹。連自己的想法都要三番五次斟酌揣摩。
原來永遠竟那麼遠,遠得讓人也會忍不住想要放棄。
淡紫色的包裝紙裏,沒有糖。有的不過是一張小小的紙條兒。就連紙都折了五番。
顧曉飛坐在家裏,從超市回來,沒再說一句話。時鍾轉到了十二點,暮色已沉。
“顧曉飛。該睡覺了。”換作平時,曉飛一定會手腳並用地爬起來,開心地蹦下床。但這次,顧曉飛靜靜地躺著。沒有動。
門也沒有動。再也不會為他打開。
顧曉飛睜著眼,望著這黑乎乎的玄關。不知在看什麼,在透過它看什麼。
要是能早點遇見零時,早點和他一起去看喀斯海會不會就不是這樣。
想想就再也接受不了了,想著零時還睡在14路車站,沒有醒來。
原來和一個人的距離竟可以陌生到如此。
顧曉飛想著要是、要是沒有遇見過零時要是晚點碰見,要是他抓得緊緊的,會不會就不是這樣了。
原來這四年的相處,竟已讓他沉陷不已。從十八歲的相遇,到現在的相守,原來竟也那麼不可回憶。
零時,你又不帶錢包?你到底帶了什麼?
要是沒有遇見你,你會不會就不再永遠離不開那裏,會不會就不會這樣發生了。
想來我的一生竟這樣的無為。什麼都阻止不了。
或許,從一開始就不該這樣。是我不配遇見這麼好的人,是我不應該奢想、妄圖占有。
顧曉飛想著想著真的接受不了。要是沒有遇見是不是就不這樣。
顧曉飛從來沒有這麼絕望過。即使是再也不能參加法考,他也慢慢接受了。
風掠過眼旁,沒噙走一絲悲傷。
空寂擠滿了空間,沒得不剩眉眼。
顧曉飛從未如此渴望過,想見一個人的心切原來也會如此無法抑製。
顧曉飛看著那具漸漸僵冷的身體。
沒有出聲。
喜歡一個人竟也會從相識一麵,到點點滴滴,到無法遏止。
顧曉飛想著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沒有多少言語,沒有多少聲音。甚至不需多言。那份恰到好處的寧靜與那停留天際的雲霞。
此生遇見零時是這一生最美好的回憶。
能遇見零時是他最不想回憶的……
顧曉飛越發的自責、越發的悔恨。
時間的長短不是那麼能夠起輕易拾起。
原來有那麼多的無法挽回,錯過並不是最痛苦的。原來遇見也會那麼痛苦。原來有那麼多身不由己。原來能夠使人痛苦的,原來那麼……
究竟是失望了多徹底才也會產生這種悲憤,究竟到底還要來幾次才會這般無能為力。
原來顧曉飛的一生和別人也沒太大區別,原來喜歡一個人也可以變得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