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翎來到蘭亭的時候,沈燃正背靠蘭亭的柱子,以半躺的模樣在長凳上休憩。
少年人不喜歡束發,鶴發散漫的披在他的身上。
落在紅衣之上,像是血池裏落下的一朵梅花,張揚而醒目。
顧翎跨步朝少年人走去,彎了腰,輕輕點了點少年人的臉,將他叫醒。
沈燃有很重的起床氣。現在感受到有人觸碰他,眉頭一皺,抬手就要打去——
卻被那人輕而易舉的握住了手腕,並且難以掙脫。
沈燃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他側過身,另一隻沒有被抓住的手聚了靈力,風在手中聚成龍卷,感受著禁錮自己人的方向,把卷風丟了過去。
顧翎閃身一躲,躲過了那個完全沒有殺意的小卷風,後又將抓著沈燃的那隻手一用力,給沈燃拽了起來,讓他撲倒了自己懷裏。
熟悉的鬆香直接鑽進了沈燃的鼻子,他立馬放鬆下來,卷風隨他心念而動,此刻散成了微風。
隻是沈燃眼睛還是閉著的,要說剛剛沒感受到熟悉的氣息時,困意差不多消退了,現在這個人是熟悉的人,困意立馬洶湧的回來了,令他完全不想醒。
顧翎有些無奈,唇角微微上揚著,像哄小孩一樣叫著沈燃:“師兄,醒醒,不能在這裏睡……”
“嗯……”沈燃輕聲的應著,尾音不自知的上揚,聽著就沒睡醒。
不過顧翎知道自家大師兄很快就會清醒過來,能回應就說明神醒了,隻是身子還沒醒。
陽光撒下,青衣男子懷中趴著一位紅衣美人,仔細瞧著,青衣男子嘴角還掛著笑,眉眼舒展,很是寵溺。
不知怎的,顧翎看著懷裏的人,腦子裏麵浮現出一段模糊的畫麵。
日風和暢,桃花源,桃花樹,一位白發青年模樣的人身邊伴著一位黑發青年,他們緊緊相擁,很是養眼。黑發青年眼裏盛滿了愛意,白發青年亦是,隻是白發青年的眼中還多了一些隱晦的瘋狂。
歲月靜好的模樣,二者相伴,立下誓言,此生不悔。
但下一瞬,白日變成黑夜,冤魂在哀鳴,桃花源每一棵桃樹都被折斷,一把火,點燃了桃花源,燒毀了兩位青年隱居的地方。那些自詡正義修士的人拿著火把,肆意的丟在了還未點燃的樹上,嘴邊掛著詭異而癡迷的笑容,嘴裏吐露著殺人的快意——
白發青年被鎖在了地牢之中,鐵鏈穿透了他的琵琶骨,他的四肢被繩子繃直在了四處。他死死咬住嘴唇,哪怕它滲出了血。
他瞠目,眼睛裏滿是血絲,無聲的質問黑發青年。與他相比,黑發青年眼裏隻有冷漠,仿佛在看一個死人,不值得他去浪費情緒。黑發嘴邊掛著嘲諷的笑容,低語著。
地麵上麵滿是人群來回跑動的聲音,黑發青年想要出去,卻被白發青年嗬斥。
等他再一回頭,白發青年眉間出現了一道火焰似的圖案,正在發著紅光。
‘你鎖不住我的,顧翎。’白發青年如是說著,‘魔尊啊魔尊,我當初果真不該救你——’
他拖長尾音,看見青年的冷漠在一點點龜裂,而後轉化成慌張。
白發青年大聲的笑著,滄桑又瘋狂。他的身形被繩子綁住,蕭條又孤寂,但他身上隱隱散發的神性,卻讓他顯得那麼聖潔。
天空的景色巨變,仿佛有一場暴風雨要來。
畫麵到這裏戛然而止,沈燃也在他的懷裏徹底清醒,然後離開他的懷抱。
沈燃伸了伸懶腰,困意卻消失不見。
他回頭看了看愣神的顧翎,眼珠子轉了轉,一個壞點子就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裏麵。
沈燃靠近顧翎,踮腳,手放到了顧翎用來斂發的簪子上麵,輕輕一拔,如瀑的長發頓時灑了下來。
好了,同款發型。
沈燃眼裏滿是笑意,將手放下來,後退一步,認真的注視著顧翎的臉,嘴角抑製不住的揚起,仿佛在因為自己的惡作劇成功而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