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心蓮》(2)(1 / 1)

那種光線,那種濕度,那種微微的明豔和茫茫的惆悵,有一個現成的名字,叫做春陰。春陰,真是好聽。本來那麼俗氣的“春”,加上一個“陰”字,頓時就變了一副模樣,有了七分婉約姿色,還有三分讓人揣想的氣質。

不得意的生機,半盛半頹的三十出頭,含蓄的痛楚和盼望,都可以用這個詞,說盡了。

春陰。我要用這個詞寫一篇小說。但是看著梨花,這樣紛紛開著,又細細落下,又覺得自己寫不過她,倒叫人沉吟起來。

關於寫作,我有一些夢想,等我掙到許多錢足夠一輩子花了之後,我要寫兩部長篇小說,一部是貼近我的日常生活的,我連卷首獻詞都想好了——我很想讓你們看到,生活和寫作是如何互相成就的。但是我預先向你們道歉,因為你們可能看到:寫作和生活如何互相打擾。

另一部應該是遠離這個城市,遠離正常生活的,是一個關於夢想和傷害,漂泊和回家,死亡和信念的故事。

這一部將是我毫無保留竭盡全力的作品。如果也要有一個題詞,那可能是:心愛之地,心愛之人,光,均無法正視,無法看清。

但現在,我首先要養活自己,自由撰稿人其實很不自由,所以這兩部作品都還離我很遠。

眼下離我看見那棵梨花已經過去了一陣子,梅雨開始了,這是另一種潮濕和煩悶。端午近了,我正在吃一個豆沙粽,有一個人打電話來了,這個人是我一定會寫到的,但我不知道該給他起個什麼名字。

寫小說的時候,給人物起名字是一個讓人頭疼的小問題。中國人太多了,很難避免重名,有時候甚至會被認為在影射某個熟人。我知道許多作家的做法是:用英文字母代替,但是我偏偏最痛恨這種做法,既然是用母語寫作,難道我們的漢字就不能解決這個問題?那些代替人名的A啊C的,好像是一些維生素。各行各業都應該有一點起碼的職業道德,而且體現在一些細節上。就像政客不應該染頭發欺騙選民一樣,作家不應該這樣給人物起名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