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知夢園最是別致。夏開的波斯菊此時已經凋謝,隻有少數幾朵養護特別得當,且生命力極強的還在爭奇鬥豔,不過也隻是強弩之末虛張聲勢罷了。而秋開的濃墨、紫十八、金牡丹則風華正茂如日中天不可一世,寒霜而立迎西風不懼,一身傲骨天成。
滿園秋菊馨香襲人,卿言深吸一口氣再慢慢吐出,心中鬱結舒緩了許多,轉而回身去尋那株菊中奇品——三繡球。
這是一株三頭菊,莖株上三朵菊花竟相開放,這本已十分難得,但讓人最是稱奇者,還在於三朵菊花分別有三種複色,即紫、金、綠,因此稱為三繡球,是卿言的最愛。
卿言彎下腰輕撫花朵,眉頭卻不可自抑的緊皺。
今日早朝八百裏快報,南部百姓受災引至騷亂,晉王請求率領先鋒營三萬精騎迅速平亂。先鋒營向來是由寧家軍老將,驃騎大將軍趙馳統領,趙將軍乃已故寧老將軍手下第一猛將,武藝精湛治軍嚴謹,如今趙將軍正因病在家休養,此時奪了他的兵權如同卸掉寧遠一條後援的臂膀,看來這次默許銳鋒營西征平秋戎,晉王目的不在於挖牆角而是落井下石,借刀殺人。卿言為自己的這招險棋後悔不已,好一招以退為進,拿三萬銳鋒營換寧家軍唯一的繼承人怎麼算都值。
卿言狠狠的咬了咬牙,愁眉又鎖得更緊了。
突然,一隻溫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安慰似的輕拍了兩下,不肖想一定是雲軒,卿言正身轉過頭去感激的對他笑笑。
“不想笑就不要笑了,笑得如此勉強怎一個醜字了得。”望著卿言毫無神采的笑靨,雲軒調笑,果然還是緩和了卿言眉梢的愁緒。
“回去吧!”
心思還在煩悶,卿言臉上仍是一股淡淡的愁雲,隻是不似先前那麼明顯,但也足以讓雲軒心疼。
回到采儀殿,雲軒早已習慣了這種同屋不同房的親密關係,寢室中卿言住內寢而雲軒守外寢,很是溫馨很是默契,有些事情是急不來的。
“雲軒,若你和晉王比試誰的勝算大?”卿言讓雲軒陪同在殿中的院落坐下,泡上一壺香茗共飲。
“晉王武將出身,雲軒自問不如。”接過卿言遞上的品茗杯飲下,如實回答。
不待雲軒放下茶杯卿言便帶著淩利的掌風向他襲去,突如其來的動作迫得他從凳上躍起退開丈餘。
再欺身逼近拳掌並用,狠戻迅猛,招招攻在要害,逼得雲軒招架不及,險些被擊中。不過,花拳繡腿始終隻是氣勢嚇人,二十餘招之後,雲軒抓住卿言下盤破綻,掃腿一攻卿言一個趔趄身形不穩,雲軒借機調整攻勢,又幾個回合下來,雲軒將卿言製住攬在懷裏。
“你會武功?”雲軒一臉不可置信,表情驚詫不已。
“寧遠教的,防身而已,不過,對你無用。”早料到會如此,卿言沒有理會他的吃驚,隻是淡淡的回答,而雲軒因運動而灼熱的氣息呼在她的頸項處,親密得讓她一陣臉紅。
雲軒輕笑:“他沒教你偷襲人。”
略微沉寂了一會兒,卿言轉過身問:“以我的身手能否在晉王手下過個十招?”
“你是想——”這樣的問題讓雲軒緊張。
“是。”
“不行!”雲軒厲聲製止。
刻意忽視雲軒的表情,“你若不幫我,就站在一旁看戲。”卿言賭氣抬步便走。
“站住。”如此情形,雲軒隻得妥協。
聞言,卿言收住腳步,一展笑顏,飛快的奔回雲軒身邊,“謝謝!”
笑靨如花,那是一種奸計得逞的竊喜。
“你讓我越發嫉妒他了。”雲軒低歎,透出一絲無可奈何。
卿言微微一笑:“你這是在給我壓力。”
“豈敢,隻要你別逃就好。”雲軒雙手環住她,論及此,竟是一片欣慰的淡然。
第一次,卿言有了如此深重的罪惡感,對自己深惡痛絕。
不敢再看那雙明淨如星夜的雙眸,知道自己總是仗著雲軒的喜愛任性為之,無論何事都未顧及過他,甚至覺得他的感受並不那麼重要,可即便如此每每事來,他卻不言推辭,這般不公平的對待,溫潤如玉的男子總是微笑以對。似乎虐他已經成了卿言的習慣,卑劣的習慣,讓人沉迷其中欲罷不能。
“雲軒,你要的我給不起。”卿言眼中閃過一縷飄乎的流光。
“這話言之過早,日子長著呢。”男子嘴角溢出閑適的笑,仍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你倒是準備打持久戰。”果然,最難還的便是情債。卿言咯咯的笑,宛若一隻調皮的小鹿,輕快的離開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