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冬夜,魔界的星空卻依然美麗如昔,也算造物主對這惡劣環境的一種補償吧。
夜空下的達西府燈火尚明,府內也人聲鼎沸熱鬧至極,菲卿卻獨自坐在府中的一間客房內愁眉不展。
與這個貴為一方之主的公爵大人相交數個小時,菲卿是既頭痛又好笑。這達西公爵外表看來雖冷酷絕情,又或著一絲不苟的職業軍人,但相交一久就能發現原來一個人的性格和外表竟可以有如此大的不同。
“菲侄女,禰說咱們這地方是不是擺幅風景畫?要不然來個雕刻也行……”
“侄女禰定下親沒有?還沒?格蘭特那家夥也太不關心女兒了!奇怪,禰娘怎麼也不著急呢?要不伯伯給禰介紹一個,咱們達西除了出好鐵礦也出打鐵的好小夥子……”
“侄女禰晚飯想吃點什麼?吃魚怎麼樣?禰想回去?不行不行!一定得在這裏吃,我們還沒一起吃過飯呢。再說禰後天就要走了……”
“乖侄女,這個菜是伯伯最喜歡的,我特意叫廚房多做了一倍的份量。禰一定得多吃一點……”
“乖侄女……”
結果那頓飯是菲卿有生以來最食不知味的一次晚餐。天才知道為什麼這個號稱鐵血的領主會如此雞婆。
飯後達西還不肯放人,非要招待自己留宿一晚,而派去通知林樂他們的下人回報說,管事的人都不在,達西也就有借口不肯放她回去了。於是一番討價還價之下的結果,是給菲卿一點單獨的時間休息片刻,待會就得出去陪達西下棋。
“天啊,這究竟是什麼公爵?”以這種無奈的口氣說話,在權勢頗大的米亞達家大小姐來說還是第一次,真可謂是一物降一物。
還沒好好清靜一會,小心翼翼的敲門聲已經響起,達西的聲音也隨之而來:“菲侄女休息好了沒?來陪我下棋了。”
菲卿無奈的以手遮額,仰天一哭,強裝起笑臉打開了門:“休息的差不多,您等不及了?”
達西已經換上了一身休閑的灰布寬袍,看起來輕鬆適宜,有些尷尬的摸摸後腦勺道:“也不是等不及,下人們已經把棋盤擺好
了……要不禰再歇會?”
“不用了。”菲卿推著達西走了出去,半天的工夫兩人已經非常熟絡:“現在就去下吧,伯伯很喜歡下棋嗎?”
達西被菲卿推著往府內專用的棋室裏走去,一臉幸福的表情:“平時生活沒什麼樂趣,偶爾一個人擺擺棋局也是不錯的消遣。小菲平時都玩點什麼?”
菲卿聽著自己的稱呼一變再變,哭笑不得的答道:“就是看看書、打打拳什麼的,有時候也和姐妹們聊天,但我時間不太多。”
兩人走到棋室門口,達西還特別回過頭來認真的道:“我聽說禰在家要負責很多日常事務,忙歸忙,也千萬要注意休息啊!伯伯就是年輕時逞能到現在才落得一身病根,要靠藥吊著才能勉強維持。”
“是嗎?伯伯得的什麼病?”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進棋室,在正中央擺開的一張棋盤上對首坐下。菲卿拈起一枚棋子發現這東西居然是極少見的墨玉製成,卻也不太吃驚,對富甲天下的米亞達家來說,任何富貴之物都於塵土無異。
西饒有興味的看著菲卿的表情,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也從棋盒內抓了幾枚把玩著。
菲卿久不見達西開口,驚異的抬頭看著這雞婆伯伯:“怎麼了?這就下棋嗎?”
“噢,這就下吧!”達西回過神來,急急忙忙的在棋盤上移了一粒棋子:“我那些都是老毛病了,不提也罷,反正沒什麼希望痊愈,就這樣拖著好了。藥雖然貴也吃不窮我!”
菲卿不假思索的應了一步又道:“伯伯說出來聽聽吧,也許我家的靈藥能幫的上忙。”
達西沒有回應,看來是不怎麼在意什麼所謂的靈藥,倒看著棋盤有點吃驚:“小菲對這個也很有研究啊,看來我還不一定是對手呢!”
菲卿抿嘴一笑,嫣然之態美不可方物:“我很少玩這個啦,不過以前也有學過。教的老師誇我‘前十步天下無敵’哦,伯伯要小心了!”
“前十步?”達西嗬嗬笑著,胸有成竹的道:“那我就放心了,我們老頭子唯一的長處就是後勁夠足,掉以輕心的話,要小心的可是侄女禰了。”
“那就試試看吧。”兩人下子如飛,極快的交換了好幾步。
在第七步上達西猶豫起來,拿著個子左看右看就是不往下放。
“伯伯!”菲卿不悅的嗔怪道:“下棋也要講究效率的!”
“這裏!”達西瞅準一個空隙把棋放下,才笑著回道:“在允許的範圍內思慮周全也是必須的,下棋和任何事都一樣哦。”
菲卿想了片刻,點頭道:“伯伯說的有道理,菲卿受教了!”
“好好,不說這個。我們繼續下棋!”達西很享受這一難得的輕鬆片刻,一點也不想浪費。
棋局在兩人隨意的漫談中進行著,雙方的速度都刻意放的很慢,以至於一局棋下完已經過去一個半時辰。
達西把棋子一推,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呼……真舒服啊!好了,該開始工作了!”
“工作?”菲卿奇道:“怎麼,伯伯都是在這個時候工作的嗎?”
達西看著下人進來收拾棋盤,撣撣手招呼菲卿起來:“侄女不要以為伯伯這個領主是吃幹飯的,每天要處理的公文少說也有上百件。所以我要等到晚上所有的事都彙總了再處理,當然突發事件不在此列。
”
兩人隨談隨走,又來到早上初會麵的那個大廳,達西在木台上某處按了下,一扇暗門悄無聲息的打開來:“當權者辦事的地方可不能太過顯山露水,這方麵禰父親應該和我一致吧?”
菲卿想想家裏那十餘個隱秘之處,比這裏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暗室,深有所感的點點頭。
“今天就讓禰見識一下領主是怎麼工作的吧!”達西關上暗門在房內唯一的書桌前坐下,把案上尺餘厚的一疊公文放到麵前:“要說勤奮,我可不輸給任何人哦。”
白色晶體折射出的燈火下,達西一麵與菲卿閑扯,一麵筆下飛快的動著,案上厚厚的公文不知不覺間少了許多。
菲卿出神的看著達西飛速移動的手腕,漸漸開始有點敬佩起這個看上去雞婆至極的伯伯來:“達西伯伯,菲卿有點事不太明白……”
“哦?”達西停下筆,奇道:“乖侄女居然也會有不明白的問題……好,禰說吧!”
菲卿不急著開口,先在心中打了遍腹稿,措了措詞語才道:“早上伯伯有說到怪物的事,菲卿不知這種情況在您的領地是不是經常發生……抑或是這次突然出現的?”
談到這問題,達西似乎有點沉重,強笑了一下想說點什麼,又閉上嘴起身從旁邊書架上取了一卷檔案下來:“這個是曆年來死於獸禍的受難者名單,禰翻翻看吧。”
菲卿接過入手頗沉的牛皮紙袋,心中先自一驚:“有這麼多?”
達西苦笑著示意她先看了再說,自己也被這事吊起了心思,連案上公文都無心再理。
檔案內記錄很簡單,隻是一排排的人名,但數量卻多的足以讓任何一個不知情者,以為這是一個超大城市的人口普查資料。第一個人名後記錄了一個年份:魔界公曆五九二零年,算來距現在也不過八年光景,怎麼會有如此多的人傷亡。
想到這一排排的人名後記載的是無數個家庭的衰敗破落,無數親人的垂淚嚎喪,菲卿就感到手中的牛皮紙似有千斤之重,櫻唇中吐出的聲音也變的幹澀異常:“難道就連一點點預防的辦法也沒有嗎?”
達西苦澀的道:“達西城每年在獸禍上的財政支出比率是百分之十二,換算出來是將近七十億金幣。”
“七十……億?”成長於魔界首富之家的菲卿也終於兩眼發直,不能置信的重複了一遍,她在家中原是管內部日常開支與財政的,對金錢的概念自然不像一般富家小姐那樣貧乏:“這七十億是怎麼花的?”
“我們對死傷者親屬的撫恤是極優厚的,一般那些親屬即使不再工作,下半輩子也能活的舒舒服服,這是其一。而領地下出產優質鐵礦的礦區大大小小共有二十七座,所謂的獸禍也都是在那兒發生,所以我們在每個礦區都配備了一支實力超強的衛隊,人數保持在千名上下。這些隊員的工資獎金和招募費用也是筆不可小視的開銷,這是其二。剩下的開銷則用於對偶爾抓獲異獸的研究。科學這東西燒錢的厲害,也是個大頭。如果再算上因獸禍停產造成的損失,這個數字恐怕還遠遠不止七十億。”達西扳著指頭一個個算下來,還真把看來數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