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心死是什麼感覺(1 / 2)

她的麵容仍是安詳的,就算死,她依然是那溫柔的笑容,當蘇蔡扔下火把的那一刻,我想他的心已經痛得無以複加,熊熊烈火焚燒著妙兒的屍體,而我們三人隻是目光茫然地望著,目不轉睛。司馬衍親自裝上骨灰,遞與蘇蔡,英俊的臉亦是如死灰,慘淡無光,道:“三月,皇後去逝時,我也未曾有如此痛過,我終於知道了……心死是什麼感覺,世間的一切都與我不相幹了,很快我便會去陪著妙兒……心已如死灰不欲偷生。”他悲哀轉身的那刻,我終於知道了原來男人也可以心死……我輕輕地閉上眼睛,使勁、貪婪地呼吸著沒有冉閔的空氣。是傷心還是思念?我無法回答自己,原來沒有他的空氣如此地稀薄,我終究還是忘不了他……蘇蔡再次失去了光彩,整個人就像木頭一樣,一動不動地待在家中,似乎都忘記了妙兒臨終遺言,她想將骨灰送去大師的寺廟,是不是意味著,我會再次與冉閔重遇?命運的羅盤又在開始轉動了嗎?

“蘇蔡,妙兒說要將骨灰送去給大師,我們什麼時候去?”我惴惴不安地問道,但他目光依然蒼茫,黝黑的眸子中散發出空洞之色,他瞥了我一眼,依然沉默不語。我臉色亦是黯沉得十分鷙冷,隱藏在胸口的怒氣似乎要爆發,怒聲斥喝道:“你幾天不吃不喝,是不是要死了才甘休,我可以等你心思平靜再去送骨灰,但是我求求你開口說句話好不好,你說話呀,你可以罵我,可以掐死我,我求求你不要這麼對待自己……你清醒過來好不好,妙兒已經死了,就算你再怎麼折磨自己,她也不會活過來!”他嘴唇微微翕動著,欲言又止,深濃的劍眉下,黑眸十分黯沉,麵色則呈現出前所未有的迷惘……“我求求你說話好不好,求求你,我真的很擔心你,真的……妙兒已經死了,我不要你再有事,說話好不好……”我忍不住大聲叫罵,他繼續不發一言地呆愣著,沉靜的麵容,依然波瀾不起,眉宇間的陰鬱也更為濃烈。

我終忍不住撫上了他的臉頰,此時對這個男人,除了疼惜再無其他,他冰冷的眼,終於蓄滿了淚水,聲音縹緲如天際傳出:“我在想些什麼?以後我還能做什麼?不斷地問著自己,卻無法回答,現在的我沒有了想法,卻有呼吸,清晰地呼吸,我可以聽得見自己心跳的聲音。有力地,一下一下跳動著,我到底還是活著的,可是卻比死更痛苦……”此時的我卻無言回答,隻是緊緊摟著他,淚遂然掉落的瞬間,我的心也開始迷茫了……風平浪靜地過了大半年後,蘇蔡終於不再茫然,隻是不愛說話,也沒有將妙兒的骨灰帶去北方,隻是喜愛一個人對著骨灰念念碎,對我亦是冷淡不含任何溫度,讓人感覺不到他在想些什麼,他當真變了……司馬衍病重時,派人傳詔我們進宮,再次見他,依然是俊美非凡,隻不過已是病懨懨地躺在龍榻上,見到我們時勉強扯出一抹笑容道:“你們來了,朕現在才知道妙兒病重的感覺,很難受……”蘇蔡身子微微一僵,又露出恍然的神情,半晌才回道:“已經過去很久了,你何苦記掛在心?瞧你這身病,隻怕是因她而起,妙兒在天有靈也不會安息的……”

“無妨,朕最近經常會夢到她,依然是那溫和的笑容,她還是那麼美……我們很快可以在一起了……”司馬衍淡然地說著,茫然的眼眸中閃過一抹亮澤,隨而又悻歎道:“朕無時無刻不在想念著她,從遇到她那刻開始,朕就知道了,她會是朕的毒藥……卻又像是朕的靈藥,終於可以在一起了,朕盼這日子盼了好久了。”“所以,你的病也是因她而起,若不是她,你也不會病,她應該是你的毒藥吧……”蘇蔡心酸地替他下了結論,任誰都可以看出司馬衍對妙兒到了生死相隨的地步。

司馬衍清笑而不答,恍惚之間他好像看見了什麼,直向前伸手,迷離的眼眸也是光澤四溢,他口中喃喃地道:“妙兒,你終於來接朕了,妙兒……朕好想你……妙兒……”稍後便輕笑著合上了眼,手也攤倒在榻上……太醫急上前診治,悲痛叫道:“皇上已經去逝!”大臣們慌忙跪地哀痛呼喊道:“皇上……皇上……”蘇蔡默默地離去,而我卻更加迷茫,仿佛看到了妙兒與司馬衍在向我招手,伸出手,卻隻觸碰到一片空白。

我知道,幾百年後他們依然會相愛,隻是少了我的思念……傳說人死後會化成天上的星星,那妙兒與司馬衍會是哪顆星?會是最亮眼的那兩顆嗎?若說每個人都是生命中的過客,何必念念不忘,那冉閔是否也隻是我的過客?想起他,我停下了腳步,抬頭看看天,不是藍色的,而是灰冷的,我終還是無法強迫自己不再去想他……這個夏天竟然有些冷……一切依曆史軌跡在運行,公元342年正月,東晉皇帝司馬衍起病。六月,病重,急忙宣召中書監庾冰、中書何充、武陵王司馬唏、會稽王司馬昱等入臥房接受顧命,宣布立琅砑王司馬嶽為太子。三天後(癸巳日),司馬衍病死於建康宮中西堂。司馬衍死後的廟號為顯宗,諡號為成帝。蘇蔡最終還是決定將妙兒的骨灰送去北方,而我也緊隨其後,佛圖澄大師依然沒有變,身體依然是健碩,像他如此高齡的人卻是少見,他定定地打量著我,輕笑道:“我說過我們還會見麵,你相信了?這便是緣分,想躲也是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