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樣……
現在想想,逼他做這種事,未免有些殘忍。”
柳慈洲坐在床上,垂著腦袋,胖乎乎的脖子上仿佛長出了第二個下巴。陳安坐在窗台上,一半依著窗框,一半依著窗戶。
柳慈洲是有些愧疚的,畢竟陳安不顧一切,冒著生命危險要救大家性命。
結果,他拚命救下來的人,一轉頭就被扔下了車。
李有儀柳眉微蹙,臉上寫滿了擔憂。柳慈洲雖說不願背負不屬於他的責任,可陳安不在的這裏的這幾天裏,他一直都是眾人的主心骨。可以說,這個幾近崩潰的團隊能撐到現在,柳慈洲的功勞,並不亞於陳安。
她很擔心因為這件事,陳安和柳慈洲之間會生出隔閡。甚至,陳安可能和所有人都生出隔閡。
陳安心中的正義感,不允許他拋下同伴,將傷員扔下車這種事,更是難以接受。
卻沒想到,陳安隻是淡淡一笑:“原來如此,所以劉斌就是受了刺激?也不知道找個心理醫生管不管用?”
柳慈洲和李有儀皆是一愣,隨後李有儀試探著問答:“你不怪我們?”
“怪?”
陳安反問一句,隨後兀自發笑,眼中浮現出追憶:“你們知道,我開車離開後發生了什麼嗎?”
陳安將他冒險穿過巷子,隨後汽車拋錨,又換了輛車帶著喪屍兜圈子,到最後發生車禍的經曆說了一遍,雖然他講述的很平淡,卻還是讓李有儀感到心驚肉跳。
“當時,我就坐在那個台階上,血一直往外流,根本止不住。我還以為我快死了。
你們知道,我當時在想什麼嗎?
我當時很後悔,我在想,我怎麼這麼蠢,為了其他人,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我在想,我死的真是不值,我是為你們才死的,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所有人都去死,換我一個人獨活,我也是願意的。”
陳安的語氣很平靜,刹那間,李有儀看走了眼,那個人就坐在陽光下,但他已經不再是陳安。
他說話的語氣,他毫無波瀾的情緒,他理所當然的樣子,像極了那天在路上,逼劉斌把人扔下的柳慈洲。
他們完全是兩副麵孔,此時看起來,竟如此相似。
“所以,你們的做法沒錯,自己的命是最寶貴的,就算自己的命能換一萬個人的命,也是血本無歸的虧本生意。”
柳慈洲的驚愕,不遜於李有儀。
他沉吟片刻,細細審視著陳安,搖頭道:“你已經不適合繼續領導大家了。”
李有儀一怔,陳安說的話,已經讓她感到陌生了。
而柳慈洲的言論,更讓她嗅到一絲危險的氣息。
柳慈洲,已經動了鳩占鵲巢的念頭嗎?
陳安眉毛一揚,隨後又像無根落葉般緩緩垂下,說道:“其實,我一直都不覺得自己合適,領導一個團隊,需要有大智慧的人,我充其量有點小聰明罷了。隻不過,之前大家都需要一個人站出來,又找不到其他人罷了。
要說當領袖,柳大哥您比我更合適。”
“哼哼,連你都不合適,我就更不合適了。”
柳慈洲走到窗戶旁邊,噌的一聲將窗戶拉開,緩緩點了一支煙。
撒在劉斌臉上的陽光,被柳慈洲寬大的身軀所遮擋,但他罔若未聞,一點反應都沒有。
“合格的領袖,必須有一顆仁慈之心。
聰明的人很多,善良的人卻沒幾個。作為領袖,即使沒有所謂的智慧,也能讓其他人來排憂解難,出謀劃策。即便他陷入仁慈的陷阱,被人利用,也能由其他人替他殘暴。
可是,一個領袖,他若是冷血,就沒人能替他善良了。陳安,你變得自私了,也就不適合當領袖了。”
陳安和李有儀均是若有所思,柳慈洲點著煙,卻一直沒有抽,等煙快要燒到他的手指,手指一抖,將煙蒂彈開。
“但你還要繼續領導眾人。”柳慈洲說道。
“為什麼?”
“因為大家需要有人站出來。”
陳安儼然,隻感覺心頭無比沉重。
這時,外麵傳來敲門聲,陳安隨意應道:“進來吧。”
進來的人,卻是那個穿著白大褂的小矮胖子。
“百川?手術做完了嗎?”李有儀問道。
他點了點頭:“他的傷口很整齊,也沒感染,就是失血過多暈過去了,止血也不是什麼苦難的事,打上石膏,等他慢慢恢複就好了。”
“那就好,”李有儀對陳安說道:“我給你介紹一下,他叫鍾百川,雖然是醫院的人,但他絕對值得信賴,也幫過我們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