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勝利聽岔了，以為兒媳婦在做自我檢討，準備發奮圖強學做菜了，頓覺心花怒放。瞅瞅，家長就得擺譜，才能壓得住，有好日子過。
他相當得意，完全沒感覺這是人走茶涼的前奏。
中途，薛誌平拿著手機到臥室接了個電話，時間比較長。
印小白抽空叮囑薛勝利，血壓計在哪個櫃子裏，體溫計在哪個抽屜裏，什麼藥在哪個格子裏。什麼要多吃，什麼不能吃……
薛勝利終於嫌囉嗦了：“小白呀，你上班還沒上夠？把工作帶到家裏來了？”
印小白又淡淡地笑一下：“以後不會了。”她本來就長得圓潤可人，嘴角總是微微上翹。就算心裏不高興，顯示在臉上，也一樣乖巧。
薛勝利不是鐵石心腸的人，喝了點酒，也就話多起來，還很有點掏心窩子的意思：“小白啊，做人家媳婦兒呢，不能光是會賺錢就行了。最主要啊，還得會做一手好菜。除此之外，要經常在家，才守得住家。”
這是薛誌平出軌的理由嗎？他們本來說好，再奮鬥兩年，等手頭寬裕一點，她就轉成普通病房的護士。這樣，就可以有多一點時間在家，生活也規律。
隻可惜，他等不得，寂寞不得，一腳踩出去，走向不歸路。就算他能收回，她也不要了，她很確定。
“你看你，有時候一個星期也見不著人。你不在，誌平也不回來。就我一個人，老在街口那家飯館吃飯。人家還問我，你們家沒別人了？嘿，他以為我是個孤寡老人！我也是有兒子有兒媳婦的，是不是？”薛勝利這一肚子話，早就想倒出來，一直沒逮著人。
今天，算是逮著了。
“對不起，爸爸。”印小白看著薛勝利昏黃的眸子，那目光仍是質樸而單純的：“你以後要保重身體。”
薛勝利喝了點酒，笑容就多了，看起來也比平時慈祥：“小白啊，你自己也要注意身體，別以為年輕就可以大意。”
她一直就知道這老頭別扭，怕她的同時，又想擺譜，立家長之威。她正是因為體諒他的心情，加之在家時間又少，時時便忍讓著。
像此時這樣推心置腹，互相體諒的談話，讓她有種別樣感慨：“爸爸，我知道有些事是我做得不好，您別往心裏去。以後，你自己還是要多注意身體，那個煙，少抽，對身體不好。”
薛老頭這回聽得進去，也不覺得兒媳婦是舍不得錢了：“知道知道，家裏有個學醫的，確實比什麼都方便。”
一言一語，有一句沒一句，氣氛倒是從未有過的溫和。在這一刻，印小白看見老頭笑得一臉心慰滿足，竟是有幾分不忍。
她想象著，把薛誌平和薛勝利從這個家裏趕出去，那種唏噓的場景，怎樣淒涼？按照之前她和桑律商定的細節，她可以拿到所有財產，把丈夫徹底趕走，讓他為出軌付出代價。
可是薛勝利怎麼辦呢？他常說，城裏住著比農村的家好，有浴霸，洗澡不冷。以後再回去，他還能習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