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川自然不知道陳曼曼是去找了觀主,想讓後者收他和西西為親傳弟子,但他知道,如果陳曼曼和莫末再不回來一個,他就該瘋了。
先前還嘀咕偌大道天觀怎麼人影也不見,哪知沒多久,便一下子湧來數十穿著道袍的年輕男女,圍在殿外對他指指點點。
“嘖嘖……這家夥誰啊,怎麼看起來這麼寒磣。”
“這不是關鍵,關鍵是他那幾個大口袋,快看看還有四個呢,拿這麼多東西,他是要幹嘛啊。”
“嘻嘻,我覺得裏邊肯定是一些破爛衣服啊,破棉被啊什麼的。”
“還有呢?那可是四個大袋子,看他那樣,就算破衣服也裝不了這麼多吧。”
“難不成還有一大堆吃的?”
“你個吃貨,誰沒事帶這麼多吃的,以我常年研究相學的經驗來看,這家夥八成不是什麼正經人,所以那些袋子裏除了破衣爛衫之外,應該還有一些……禁書!”
“哎呀,羞死人了,才十六歲的樣子便讀這種書籍,怎麼這麼不要臉。”
明明是悄悄話,卻飄著股格外肆無忌憚的味道,根本就不管初來乍到的易川聽了什麼感受。說實話,在洛水城時,他就喜歡把那些自以為聰明的人當猴看,但不代表他就願意被人看猴一樣指指點點。聽著各種各樣的討論,聽著幾個眉清目秀的少女認定他袋子裏有禁書無限展開話題,義憤填膺抨擊數落,他心裏頓感無力。
他很想大吼一聲:拜托,不要捏造謠言亂說可好。但轉念又想到,袋子裏確實有好幾本禁書,不僅有曾經被莫末看見的《**梅》,還有尺度更大,題材更新穎,描寫更深刻的《剪新話》《醋葫蘆》等絕品奇作,於是又有些底氣不足。
再於是,他眼觀鼻,鼻觀心,當做沒有發現殿外的人,也沒有聽見他們在討論什麼。
哪知他充耳不聞的淡定,不僅沒能讓這些人有所收斂,反而像是受到了某種刺激一般,聲音越來越大,言辭越來越犀利。
終於,他忍不住站了起來,想用伸手不打笑臉人的方法讓這些人稍微收斂一些。
就在這時,一聲大喝忽然從人群外傳來。
“不去做晚課,都擠在這幹嘛呢!是都想去地池反省了麼!”
似乎聲音的主人很有威信,年輕男女們尖叫一聲,隨即轟散,頃刻間散得幹幹淨淨。
易川向門外投去感謝目光,隨即微微一怔。
一個明明不胖,卻被那兩隻眯成線的眼睛襯托得像個胖子,年齡比他也大不了多少的少年站在殿外,平靜看著他,然後抬腳走了進來。
易川原以為能有這麼大威信,最起碼也該是莫末那種年齡的人,沒曾想卻是這麼一個年齡明明不大,卻板著臉裝得老氣橫秋,那貌似威嚴的麵色下,偏偏又怎麼看怎麼像是沒睡醒,還透著股猥瑣狡詐的少年。
這一刻,他對道派聖地的崇高印象再次折扣。但這並非壞事,因為至少……這地方還挺有趣,不是想象中那般古板清冷嘛。
易川好奇看著來人,來人也好奇看著他。
走進殿,細眼少年逕直來到他麵前,打量片刻問道:“新來的?”
易川點了點頭。
細眼少年哦了一聲,然後做出一個讓易川瞪大眼睛的舉動:他異常迅速的彎下身,打開其中一個袋子翻了起來。
易川根本來不及阻止,裏邊的東西就被他一股腦傾倒而出。
也不管易川麵色喜不喜,細眼少年飛快又打開其餘三個袋子倒出裏邊的東西開始翻,而且隨著一件件東西被翻得亂七八糟,少年臉色開始有些古怪,並有向不滿轉變的趨勢。
幾床嶄新和陳舊的棉被,一些打著補丁的衣衫,以及大部分都很新的女性衣裙,幾個簡單精致,裝著西西小飾品的小抽屜,幾個繡著各色圖案的枕頭,還有一些看似平常實則無比奇葩,諸如洗臉盆洗腳盆,洗臉帕洗腳帕,砧板菜刀火鉗柴刀碗筷蒸籠之類的東西……最顯眼的,是兩口擦得極為幹淨的黑漆漆鐵鍋,以及在那場廝殺中起到關鍵性作用的酒葫蘆。
易川生氣了。
把他分好的東西倒得亂七八糟,把他和西西的衣物像垃圾一樣翻來翻去,足夠讓很少生氣的他動了真氣。
輕吸一口氣,易川將怒意稍稍壓下,準備開口質問,然而就在這時,埋頭苦翻的細眼少年忽然麵色一喜,站了起來,手中捏著那幾本他藏得很好,保存得很好的經典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