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向西五十裏,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山頂上有一座殘破的道觀,已經很久沒有人再去那兒。
山下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村莊,村前是一條不大不小的河。
按理說,北麵河畔那間多年無人居住的小宅子,突然住進來幾個人這種事,應該會引起村民們的警覺,因此報官也理所當然。然而奇怪的是,村民不僅沒有大驚小怪,反而還認為很正常,甚至沒事就往這兒串門,像是幾人一直住在這兒一樣,極為熟絡。
就連當初來時,幾人當中有一人滿身是傷,他們也沒有覺得哪兒奇怪。
因為這兒叫吳家村,因為這兒是吳三省的家鄉,因為幾人當中,除了那個很安靜,小臉總是掛著一絲淺笑的少女,以及另外一個長得玲瓏剔透的少女他們不認得之外,其餘人他們都見過。
所以也就見怪不怪了。
兩月下來,幾人近乎已經完全融入了這個小村莊。
清晨,傷早已痊愈的吳三省,便興致勃勃的逐個敲門,一如既往的找人和他滿村子閑逛,然後一如既往的沒人搭理他,最後他隻好自己意興闌珊的離開。
不多時,其餘房門先後打開,幾人從各自房中走了出來,望著河對麵不斷和人熟絡打招呼,時而摸摸這個孩子頭,時而被那個老人摸摸頭的吳三省,一臉鄙夷。
“這家夥真不要臉,都這麼大個人了還裝。”片刻後,林月月出聲道。
莫末接話道:“每天都想把我們拉著滿村子跑,無非就是想讓我們看看他在家鄉的人緣有多好,有多招人喜歡……瞎顯擺。”
陳曼曼麵無表情,語氣卻頗為感慨,又有些輕佻道:“或許在村民的眼裏,他仍舊是那個穿著開襠褲掛著大鼻涕滿村子亂轉的可憐娃吧。”
蘇二蛋聳聳肩,沒有說話。
林月月朝河那邊猛翻白眼,恨不得瞬移過去踹他兩腳。每每聯想著某個猥瑣家夥,掛著鼻涕穿著髒巴巴的開襠褲四處亂轉,見了漂亮異性就嗬嗬傻笑套近乎的畫麵,她的小心髒就有些承受不了。
在她心裏,這個家夥的猥瑣是與生俱來,並非後天培養,所以小時候也是這幅德行。
河那邊的景象是常態,河這邊幾人的批判也是常態,向某人致以最誠摯的鄙視後,幾人便先後端著木盆毛巾去那條清澈見底的河邊打水洗漱。
西西最後一個走出房門,迎著朝陽向幾人淺淺一笑,然後拿著自己的東西緩緩往河邊走。
她的適應能力總是很驚人,甚至超過了以往,所以對周圍的事物景象,她早就已經很熟悉,一一記在了心裏,並算好了位置距離。除了眼裏看不到這些東西,以及做事會慢一些之外,就與常人沒什麼區別。
至少經常來串門的村民裏,暫時還沒有任何人發現她眼睛看不見。單是這種能力,就足以讓任何人欽服。一向沉默寡言,隻在少數人麵前露出憨厚一麵的蘇二蛋,也暗暗為之欽佩不已,開始在她麵前露出最溫和的笑容。
當然西西的這種表現,也漸漸讓他們升起了一定要幫她擁有視力的決心。
吃過早飯後,幾人便去做各自的事情。陳曼曼去打柴,蘇二蛋撐著小船去河上遊打漁,莫末最近在向村裏一位心靈手巧的大嬸學納鞋底,所以也隨後出了門,不多時,村頭村尾逛完的吳三省回來,吃了些剩飯剩菜後,便去了村長,也是族長家幫著曬麥子,於是家裏就隻剩下了林月月和西西兩人。
每天蘇二蛋都會打回來很多魚,幾人根本吃不完,就算和村民們換取別的東西也仍有剩餘,所以就做成了幹魚,而林月月每天要做的,便是曬魚幹。太陽出來將院子裏被露水浸濕的幹淨地麵曬透後搬出去,太陽下山又收回來。
西西沒有什麼事情做,時間都放在了修行上,這是大師兄陳曼曼的意思。雖然和獨自去了南方山區的易川一樣,沒人看得出來她究竟到了什麼地步,但有了易川的例子在前,所以幾人都認定她不是沒有進展,而是要同樣在某一天讓人大吃一驚。
看起來似乎都忘記了都城的任務,忘記了下山時要做什麼,道門最優秀的幾個大弟子,在這個地方做起了最普通的百姓,過上了平淡無奇的生活。
當然隻是表麵上看起來如此,陳曼曼兩人每隔數日依舊會在晚上離開,直到淩晨回來,不知去做了什麼。西西更不會忘記下山是要見某人,而幾人不考慮她感受,確切說是刻意回避她想法的舉動,她也知道完全是好意,所以不會有什麼想法,隻是有些無奈。
櫃麵上放著很多東西,都是易川當初在都城買的,莫末把她帶來這裏後,便回城將幾人的東西,以及這些小東西都帶了過來,交到了她的手裏。
“如果早幾日下山,就不會錯過了吧?”捧著那個毛茸茸的小布偶放到眼前,似乎很想看見一樣,她喃喃說道。
林月月曬完了幹魚,剛好從院裏看見了她發呆這一幕,不由微微歎了口氣,然後走到房門前輕聲說道:“要是覺得悶的話,咱們出去走走吧。”
西西抬頭嫣然一笑,輕聲說道:“咱們走了,貓來偷魚吃怎麼辦。”
“二師兄每天都會打這麼多魚回來,根本就吃不完,偷掉一些不打緊。”林月月說著,語氣似乎有些不滿。
一個每天都打漁,一個每天都打柴,樂此不疲,屋裏屋外總是彌漫著一股淡淡魚腥,都快要成漁場了,尤其後院的柴禾已經堆了老高,燒個一年半載也燒不完,難怪她有些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