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之所以會起,是因為心存忌憚務求必克的聖徒,想要先行試探一下看似弱小,實為神冥之女的對手,在真正動手前削弱一下她的能力。
風雪之所以會停,是因為兩人根本未打算衝破暴風雪的封鎖,於茫茫天地間找到他們想要殺的人,而是……說起了那些卿卿我我的沒腦子的話,說起來便好似沒完。
這場暴風雪是為試探、削弱敵手而起,沒曾想卻反倒成了兩人情感再次升華的機會,讓這份整整建立十一年的默契,真正達到了完美的程度,起到完全截然相反的效果,於是,暴風雪便停了。
不知藏在暗處關注兩人動向的聖徒,此時的心情究竟如何。
易川不會在乎聖徒的心情,西西也不會,兩人完全沉浸在這些年以來,從未有過的某種或許應該叫做甜蜜的狀態中,好似忘了此時正在麵對世上最恐怖的人,好似忘了整個世界……
過去很久後,易川的視線,終於舍得從西西那張小臉上移開了一下,抬頭便看見天上宛若雪崩般墜落的雪已經停了下來,露出了蒼白的天空。
“雪,已經停了。”他重新望著西西寧靜淺笑的臉,輕聲說道。雖然很不願意,但有的事情,畢竟不是回避便能過去。
他的精神很好,氣息勻稱,體溫正常,甚至有些微微偏高,但臉色蒼白得很是嚇人,毫無血色可言——這是掌握冥之力量的負麵效果,冥之力在他體內停留的時間越長,對他便越不利,這也是從金缽逃出來時,西西不肯答應他的要求,直到他完全激起無塵無束殺心,她才肯將自己的血液與他融合,將冥之力傳遞給他的原因。
西西略微不滿的撅了撅嘴,說道:“真是個討厭的和尚。”
這是在責怪聖徒為什麼要停下來,一直下去不也挺好的嗎?
“確實很討厭。”
易川寵溺笑著捏了捏她尖挺的鼻尖,說道:“所以現在我們就去殺他吧。”
這是他主動麵對問題的表現,所以西西沒有反對,很乖巧的點了點頭,然後便準備破雪而出。
雪層極厚,已經完全將為兩人提供狹小空間的光甲掩埋,隻始終留下最頂端的位置讓他們好觀察氣象,或者說讓他們從這裏進行突破。
噗的一聲響。易川擁著西西,提著一刀撤去光甲破雪而出,還未落地,潔白得很是刺眼的雪層便略微動了一下,徹底將兩人先前所在的地方完全淹沒。
然後兩人便踩在了厚厚的積雪上。
天空很蒼白,大地除了反射著強光,將眼睛刺得甚至有些微疼的白雪之外,便沒了第二種顏色,也沒有第二種東西——白茫茫的雪,好像已經將層巒疊嶂殘破血腥的無盡山脈全部填平,變成了一個一望無際,完全沉寂的雪原。
一場暴虐的風雪,將所有東西埋在了厚厚的積雪之下,掩蓋了這裏曾經發生的一切。
雪很柔軟,但同時也很堅實,所以兩人並沒有陷落下去,雪剛沒過鞋底,便有了腳踏實地的感覺。
易川四下看了一圈,又往天空看了一圈後,眉頭便漸漸蹙了起來。
什麼都沒有,除了雪之外。
“沒有看到那個討厭和尚對嗎?”西西輕聲問道,語氣並沒有意外。
“始終還是一個縮頭烏龜。”
易川點頭說道,心情有些微微煩躁,還有些凝重。
敵人藏著不出來,要如何才能殺?
隻有去找。
“既然他不出來,我們便自己去找他吧。”西西想了想,輕聲說道。
易川點了點頭。
然後兩人便手拉著手開始找——隨意朝著一個方向,不緊不慢的往前走去,在潔白得極為刺眼的白雪上,留下一串長長的腳印。
…………
…………
遼闊雪原某個同樣靜謐的地方,輕輕響起了一聲悠長呼吸,像是從厚厚的積雪下響起,又像是從天空中響起。
然後空氣中漸漸出現了一張極為龐大,若有似無的臉。
是聖徒絕對平靜,或者說絕對冷漠的臉。
先前那一聲呼吸,就像是緩緩鬆了一口氣。
他確實是鬆了一口氣——兩人沒有突破先前的暴風雪,沒完沒了說起話的表現讓他很意外,也很生氣。
這種感覺就像是費盡心思弄出來一樣自以為天下第一的東西,卻沒人讚賞,不僅被人置之不理,還反被嘲弄卻沒辦法一樣。所以他即使再生氣,也不得不終止這場對他來說消耗很大,對兩人來說也很麻煩的暴風雪——但兩人若是不突破禁錮,雪下得再大,再恐怖,也隻是一場雪。
認為兩人會突圍找他,事實上兩人卻沒找,這已經大大出乎他的預料,所以他盡管很清楚,易川體內能量停留越久,對他的身體便越不利,西西不會任由易川被那邪惡力量侵蝕得太久,但……有了先前發生的事,他便已不敢這麼肯定。
如果兩人一門心思原地不動,那他的很多手段便完全沒了作用。
好在兩人最終還是踏上了尋找他的路。
畢竟長久的對峙,他們更加耗不起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