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微微想了想,點頭不再說話。
慶之適時給他夾了些蔬菜放到碗裏,朝幾人笑了笑,沒有做任何發言。他隻是一個等同於被發配至南方貧瘠地區做了一輩子芝麻官,一生都談不上什麼成就,不能打不能言的凡人,若無當初那頭腦一熱,若沒有遇上從不知什麼地方專為他而去的先生,他這輩子都隻會平平淡淡過去,哪裏還能在黃昏之年有如此驚心動魄的經曆,接觸到這麼多修行世界裏呼風喚雨的人。
——無盡山脈裏的所聞所見,早已讓他深刻意識到,當初自己那頭腦一熱究竟有多愚蠢可笑,但他並沒有後悔,即便偶然回想起來時難免會嚇出一身冷汗,若再回到那時,他相信自己也仍然會那麼做。雖說很清貧枯燥,而且還總是伴隨著凶險,與前大半生吃喝拉撒睡都有人伺候的經曆截然相反,但他也已漸漸習慣並且喜歡上了這種生活。唯一的缺憾,便是他始終還沒有勇氣將眼前幾個年輕人真正當成晚輩看待,沒有勇氣在這些修行世界的事情上發表任何意見。
“我不認為那些人的能量能和小師妹比。”吳三省狼吞虎咽著碗筷敲得一陣響,滿不在乎說道:“一些一輩子洗不了幾次澡,大字不識幾個的人,怎麼能和小師妹相比。所以隻要不是一口氣來了七八個等同於知命境界的人,以及師父那種層次的人,那些人就討不了什麼好。”
他握著筷子連戳幾下碗底,看著師兄師姐擠眉弄眼笑道:“他們不可能有師父那種層次的人,所以不用害怕。”
如此輕佻態勢,惹得老先生眉頭不禁皺了一下,略顯不悅,但也沒有再說什麼,隻是淡淡說道:“老夫管不著,隻要別再牽連無辜便好。”
說罷放碗起身回房。
吳三省訕訕一笑,看著慶之說道:“想要從你家先生嘴裏套出點話可真難。”
慶之微楞了一下,繼而賠笑。
陳曼曼幾人不置可否。若這點小把戲就能套出話來,那老先生便不是讓幾個世間最強者絲毫不敢輕視的老秀才了。
隨著古板老先生的離去,飯桌上的氣氛也開始變得輕鬆活躍起來,但並未能保持多久,幾人便又都沉默了下來,漸漸把目光望向林月月一口一口喂著飯,安靜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的易川。
“我們已經無能了一次,沒法護住小師妹,這一次……說什麼也不能再讓小師弟出現任何意外。”
良久後,陳曼曼收回目光,麵無表情說道。
氣氛再次安靜了下來,有些凝重。
林月月端碗的手微微抖動了一下,然後繼續喂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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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無夢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