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剛落,兩把紅油傘便出現在了帳篷外。旋即在兩人微微錯愕的神情中,油傘遮擋下的二女一男逕直走了進來,挾帶著一縷冰涼的風。
“你們……?”萬路自然認得對誰都很友善,唯獨對他不假顏色,或者說從來沒把他這個將軍當回事的莫末,以及營地中近乎所有人喜聞樂見的林月月,還有那個始終不曾說話,好幾次蓬頭垢麵四處亂竄的傻子少年。對於三人他即便不熟悉,但也不至於見麵就吃驚,所以真正讓他吃驚的是,三人竟會在這個時候不請自來,以至於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
“我們來這裏避雨。”林月月動作麻利的收起傘,理了理有些被風吹亂的頭發,被雨水淋透的右肩,輕輕開口說道。
避雨當然隻是一種說辭,盡管想不到前來的目的,萬路也不可能認為三人真的隻是來避雨,當然即便如此,他也不好多問什麼,眼角瞥了莫末一眼,發現她沒有絲毫要說話的意思後,索性便徹底收起了問三問四的念頭。
右手輕輕一擺,剛從村上木屋回來的軍士會意,搬來三張椅子後沉默離去。
從頭到尾林月月都沒有看萬路將軍一眼,注意力完全放在了目光呆滯肢體僵硬的易川身上,紅油傘不大,兩人共打一把傘自然無法完全擋住雨水的侵蝕,然而事實卻是,易川全身上下沒有半點雨水留下的痕跡,甚至就連鞋麵也很幹燥,完全不像是從風雨中走來。
相比起來,少女則顯得狼狽了幾分,半邊身子都已經被淋濕,略顯淩亂的右鬢被雨水凝成一束,沿著發梢一滴一滴垂落肩上,繡著團花的布鞋沾滿泥星,從而顯得她就像經受風吹雨打後的花兒,聽起來似乎很堅強,實際上看起來分外羸弱惹人憐。但即便如此,她也沒有過多關注自己的狼狽,而是將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個少年的身上,又是幫他仔細整理發髻衣衫,又是牽著他小心翼翼坐下,仿佛他比自己更加需要愛護,仿佛任何一丁點不小心,都會讓他受到傷害。
什麼樣的人才能將別人關心到這個程度?又或者說,一個人要在心裏有多重要,占據何樣的位置,才值得讓人這麼關心?
半生戎馬,卻被朝中大員釘在原地,也許這輩子也無法翻身的萬路縱橫疆場一生,沒有娶妻生子,愛這種東西對於他來說更是一個極少,或者從未去考慮過的虛無縹緲的存在,但這並不代表他這個“大老粗”便完全木訥、不解風情,事實上,鐵漢大多都有柔情的一麵,他也並不是例外,隻是軍戈鐵馬的軍營生活,使得他極少有展現出柔情的機會,久而久之連他都忘記了自己還有這樣的一麵。而此時眼角裏少女那些自然流暢的細微動作,則毫無意外地喚醒他遺忘已久的那一麵,也想起了那個或許從未在他腦海中真正停留過的字。
村落中所有人連同他在內,都比較喜歡這個活潑可愛勤快又很漂亮的少女,也都知道那個相貌並不出眾,重點還是個傻子的少年,還知道她一直很關心這個少年。但由於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所以並沒有多少人,甚至根本沒有人把這種關心往男女之情方麵想,因為這對於在普通人的世界中毫不起眼的他們來說太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