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百姓的這些心思,衛懿公可沒有興趣知道。對於他來說,有上麵的賞賜還不算完,他還要給仙鶴更多更好的待遇。
於是,每次衛懿公出門時,他先是自己舒舒服服地坐在車裏,仙鶴們則亭亭玉立地立在兩旁,算是擔任警戒任務。衛國的老百姓就在暗地裏將它們稱為“鶴將軍”。
此外,由於怕硬板車的級別不夠,顛壞了這些寶貝,衛懿公特地命人在這些車的車廂下搞了個弓型的裝置。不難看出,這些弓型裝置,其實就是現代轎車的減震模式。
可是,這樣的好日子沒有持續多久,北邊的少數民族北狄就打過來了。消息傳到衛國都城時,衛懿公正打算載鶴出遊,也就是準備出去遛鳥。不用說,衛懿公當時是大吃一驚。這許多日子以來,他壓根兒就沒有“打仗”這兩個字的概念。
他一驚之下,不敢再悠哉悠哉出去遛鳥了,緊忙召集軍隊。士兵數量太少,頭頭們準備現場發動群眾。可是,這時候,城中老百姓一眨眼工夫全都躲起來了,他們心想,國君不是有鶴將軍頂著嗎?咱們著什麼急呀。
就這樣,衛懿公連壯丁都沒有地兒可抓。好不容易抓了幾百人回來,把武器發給他們,問他們:幹嗎要跑啊?太平盛世的,這為哪一出啊?
衛國的百姓也非常有幽默感,他們說:您有一件秘密武器足以降服敵人,要我們頂什麼事啊?
衛懿公有點疑惑,問:我有什麼秘密武器?我怎麼不知道啊?
大家異口同聲地說:您有仙鶴將軍呀!
衛懿公更奇怪了,問道:仙鶴怎麼能打仗?
大家答道:既然仙鶴不能打仗,那麼您為什麼還將它們當寶貝一樣養著呢?
聰明的衛懿公翻然醒悟。於是他長歎了一口氣,懸崖勒馬:我知道錯了!我現在就把它們放了!你們可不能丟下我!
說幹就幹,他毅然命人把那些仙鶴放掉。但是,那些仙鶴過慣了帝王般的日子,哪裏舍得走啊,圍繞在他左右,任人驅趕也不肯離去。
說話間,狄兵已經逼近了,不能再磨蹭了。衛懿公一咬牙,決定禦駕親征。臨行前,衛懿公把一塊玉佩交給大夫石祁子,讓他暫行代理國政。衛懿公含著熱淚對石祁子發誓說:不把狄人打敗,絕不回師!
明眼人都知道,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其實敗局已經萬難扭轉,大王既然願意殺身成仁,那咱們就成全他吧,於是大家勉強跟著衛懿公開拔了。
晚上,軍隊在郊外紮營,衛懿公開始關心將士們的疾苦。他親自出去巡查,就聽到軍中有人唱道:“仙鶴吃官俸,百姓苦耕耘;仙鶴坐官車,小民操兵革;敵軍凶頑不可擋,士卒作戰多死傷;仙鶴仙鶴今何在,心懷恐懼赴疆場!”不用說,這些話對洗心革麵的衛懿公來說,是字字如刀,句句刺耳啊。
第二天打戰時,狄兵用了一個誘兵之計,將本來就不善於打仗的衛軍引到埋伏圈,衛軍一下子被截成數段。這支臨時拚湊的軍隊本來就怨氣重重,此時見敵人凶猛無比,早就沒有了鬥誌,於是腳底抹油,溜之大吉,紛紛逃跑了。其結果是,衛軍大敗,衛懿公被狄人砍為肉泥,接著衛國都城陷落,狄兵大掠大殺後離去。
故事到這裏,還不算完,因為還有一個感人的尾巴值得補綴。
卻說衛國的大夫弘演因為去陳國辦事,因而躲過了這次災難。等他回國一看,國已不國了。弘演來到戰場,想找到衛懿公的屍首,結果在帥旗不遠處,發現了一堆血肉模糊的爛肉。
正在疑惑時,從不遠處傳來了呻吟聲,原來是一個小內侍受了重傷,但沒死。就見他指著那堆血肉說:“這就是主公的屍骸,我親眼見到他被殺的。因為我的腿斷了,不能行走,所以隻好等到別人來收拾主公的屍首。”
弘演再看看這堆肉泥,頭和腳不知弄到哪裏去了,隻剩下一副肝還完好。弘演於是大哭一陣,又向那堆爛肉拜了拜說:“主公的屍骸不全,無法收葬,我就用自己的身體給你做棺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