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懿公大哭,一個勁的磕頭認錯,國人們這才勉強出戰。
結果,狄人將毫無軍心的衛國人輕鬆打敗,並將衛懿公和他的一幫“鶴大夫”抓起來,全部烤吃了。
另外關於“吃人”一事,不見正史記載,但在《呂氏春秋》一書中卻對此記載的很詳細也很血腥,據說狄人吃懿公吃的很開心,卻丟掉了他的肝。一個叫弘演的衛國大夫覺得國君的遺體不能曝於荒野,於是自己給自己做外科手術,剖腹將懿公的肝放進去,以自己的身體作為棺槨,然後死去。
後世大儒們都對弘演的忠心殉主十分感動,我卻一點兒不感動,反而覺得很恐怖很惡心很變態,這個故事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腐臭味。
不久之後,齊桓公收到了兩封求援信,一封是衛戴公寫的,一封是許穆夫人寫的。
原來,衛懿公死後,群龍無首的衛國很快就全部淪陷了,狄人在衛燒殺搶掠,將那裏變成了人間地獄。僥幸逃脫了狄人追殺的衛國難民不足千人夜渡黃河,在宋桓公的護送下逃到南岸的曹邑(今河南省滑縣)暫時棲身,並擁立了戴公(衛懿公的堂弟,宋桓公的大舅子)為國君。
衛戴公在信中說:跟他一起逃到曹邑的衛國人,隻剩男女七百三十人了,即使算上後來陸續從衛的屬邑共、滕等地趕來的難民,也僅五千人而已。慘哪!
狄人果然是豺狼,一整個國家被屠殺的隻剩五千人不到,這幾乎相當於亡國滅種之禍了。
至於許穆夫人,她是衛戴公的妹妹,此女不僅天生麗質,而且聰慧無比,據《列女傳》記載,早年齊桓公還曾派人來衛求過親,許穆夫人欣然應允,可是衛惠公卻自私的把自己兩個女兒大衛姬與小衛姬嫁給了齊桓公,而把她這兒侄女兒嫁給了小國許國(太嶽之後封國,位於今河南許昌)的國君許穆公(男爵)。可惜,一段大好的姻緣就這麼給破壞了。
當國破家亡的消息傳到許國,許穆夫人又悲又急,她竟不顧禮教束縛夫家反對,毅然來到曹邑共赴國難,加入了生產自救重建家園的行列之中。
《詩經》中有一首名篇《載馳》就是許穆夫人在這期間寫的,翻譯成現代文後大意為:
趕馬驅車疾奔走,回去吊唁我衛侯;隻覺前途路遼遠,我要快馬再加鞭;
許國大夫跋涉來,阻我行程我心憂;縱使天下都反對,我也不能轉回頭。
比起你們心如鐵,我懷祖國思難棄;縱使你們再相逼,我也不能轉回去;
比起你們心如鐵,我戀祖國情不已。故常登往高山上,采集貝母解憂傷;
女子從來多憂傷,也有自己的主張;許人卻都責難我,實在幼稚也輕狂。
奔走在那荒野上,麥苗蓬勃正瘋長;望向大國去求援,卻靠誰人與何邦?
諸位大夫賢君子,請勿責我違禮儀;爾等刁難千百端,讓我去趟又何妨。
許穆夫人為國為民,雖千夫所指而我行我素,保有獨立人格,真不愧為中國曆史上最早的愛國女詩人。
以許穆夫人之文采,她的信肯定更加催人淚下感人肺腑。
齊桓公看完兩封信,陷入了深深的愧疚之中。
沒想到,沒有想到,自己的一時疏忽,竟然讓衛國慘到如此地步!
齊桓公仰天歎道:“衛之亡也,以為無道也。今有女若此,不可不存。”於是他趕緊派自己與大衛姬生的的兒子公子無虧率戰車三百乘,甲士三千名,去幫助衛戴公兄妹守衛曹邑重建家園。為了幫助衛國恢複生產,齊軍還隨軍攜帶了大量救援物資,包括牛、羊、豬、雞、狗各三百頭,上等綢緞三十匹,建築木材無數(搭建臨時板房供難民居住),可謂衣食住行一應俱全。
然而,也許是遭受了太多的苦難與折磨,衛戴公很快就病倒了,不久逝世。衛國大夫於是跑到齊國,請立戴公的弟弟公子毀(瞧這名字取的)為國君,當時公子毀正避難在齊。
齊桓公當然義不容辭,於是他親自率軍,把公子毀護送到了曹邑,立為衛文公。
這個衛文公毀,你別看他名字不咋地,他比前幾任衛國國君好多太多了。史書記載,衛文公授命於危難,與五千子民同甘共苦,兢兢業業,勵精圖治。他務材訓農、通商惠工、敬教勸學、授方任能,短短一年的時間,衛國僅軍事實力就增強了十倍之多(從三十輛兵車增至三百輛)。《詩經》中有一首《定之方中》,便是後人追憶文公當年的中興衛國之舉。
齊桓公也對衛文公非常滿意,於是在兩年後(公元前658年)的春天,率領諸侯在楚丘這個地方(今河南滑縣東)為衛國修了座大城,作為衛國的新國都。
這裏又要提到《詩經》裏的一首詩了,這首詩叫《木瓜》: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詩歌的大意是說:他送給我果子,我回贈他美玉,這並不是為了“還報”,而是為了表示和他永結同好。
據《毛詩序》解釋,這首詩就是衛國百姓為了讚頌齊桓公感謝齊桓公,感謝他打擊戎狄恐怖主義活動,為衛國提供軍事援助與經濟援助,並幫助衛國建城複國而寫的。不過照我看,這首詩重重疊疊,纏綿悱惻,肉麻鼻酸,倒像是出自女子之手,聯想前麵許穆夫人的事跡,莫非它是這位才女寫給齊桓公,也就是她那無緣的夫君的一首情詩?
嗬嗬,看來我也挺八卦的。
我們回過頭來再說赤狄,當初,貪得無厭有如豺狼的赤狄人將衛國燒光殺光搶光後,轉身又回頭往北去攻打邢國,邢國抵擋不住,隻得再向“居委會大媽”齊桓公求援。
狄人來來去去,打完了就跑,跑完了又打,典型的流竄型作案,真的很難搞。
難搞也得搞啊,於是,在齊桓公二十七年(公元前659年),齊、宋、曹三國聯軍救邢,大軍駐紮在聶北(今山東聊城境內),未及救援,狄人已將邢國攻破,邢國難民遂紛紛逃到諸侯聯軍中。
《韓非子》一書說,諸侯聯軍之所以沒有救援邢國成功,是因為齊桓公故意想等到邢國被滅亡之後,再去幫它恢複起來,以獲得更大的名聲。這個說法史書無載,恐怕是韓非附會的。不過《公羊傳》敘及此事有言:“天下諸侯有相滅亡者,桓公不能救,則桓公恥之。”其語耐人尋味。
總之,齊桓公來遲了,邢國早已被狄人燒成一片廢墟。無奈,齊桓公隻能亡羊補牢,率軍打跑了狄人,然後與諸侯一同幫邢人重建家園。
是年夏,齊桓公率領諸侯在夷儀這個地方(今山東聊城縣西二十裏)也為邢國修築了一座大城,作為邢國的新國都,然後又大方的送給邢人兵車百乘,士卒數千,以保護他們的安全。時人感激齊桓公救患分災、存亡繼絕之功而讚曰:“邢遷如歸,衛國忘亡。”意思是說邢人遷都就如回老家,衛國重建也忘記了亡國之痛。
一方有難八方支援,齊桓公讓各國人民深深體會到了華夏聯盟大家庭的溫暖。
正因為如此,據《國語》記載,這以後“天下諸侯知桓公之非為己私也,是故諸侯歸之。”《管子》則記載:從此,齊桓公“令固始行於天下矣。”
之後,齊桓公又派人陸續在中原北部修築起葵茲、晏、負夏、領釜丘等幾個軍士要塞,用以防禦赤狄對鄰近各諸侯國的侵掠。
然而,齊桓公做了這麼多,都屬於消極防守,赤狄族這個華夏之大患並沒有得到徹底解決。怎麼辦?
齊桓公答曰:涼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