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完當然配合演出,於是他突然放低了口氣,畢恭畢敬的說道:“君惠薂(音曉,求也)福於鄙邑之社稷,辱收寡君於同盟,此正寡君之願也。”
意思是:君侯滿腔熱誠惠臨鄙國,安撫我君,這正是我君的福分。
厲害厲害,果然是“惟楚有材”。如此外交辭令,端的是精妙之極;屈完能硬能軟,端的是位外交大才。
看來,楚國方麵也是想和的。楚王給屈完的態度很明確:如果齊桓公想打,楚國也不怕他;如果齊桓公並沒有非打不可的意思,那麼還是盡量不要和他起衝突,畢竟對方有八國聯軍,氣勢洶洶牛逼哄哄的,楚國還真惹不太起。
既然雙方都有息事寧人的意思,那事情就好辦了。
於是,一切情節便按既定的劇本展開了。屈完與各諸侯訂立盟約,這也就是齊桓公九合諸侯的第五合,召陵之盟。盟約的主要內容,無非是楚國表示認錯,承諾以後按時向周天子納貢,雙方從此和睦相處,不要戰爭要和平,不要大炮要鮮花,握握手啊敬個禮,我們都是好朋友。
戰雲密布的召陵天空,頃刻間雲開霧散,雙方各自退兵。齊桓公基本達成了自己的政治目的,高高興興準備回國,此行雖頗多波折,但總算有了個還算完滿的大結局。當然,仗最終沒打成,整日裏隻跟楚國人唇槍舌劍了,齊桓公隻當自己過了一個十分有趣的軍事夏令營。
不過我們都知道,盟約這種東西,在國家實利麵前,通常隻是一紙空文而已。楚國不過在齊桓公的軍事壓力下暫時屈服,它的既定軍國主義道路是不會動搖分毫的。果然,楚成王隻安生了一年,就又蠢蠢欲動了。公元前655年,楚國滅弦(今河南息縣南);次年,楚國伐許,許國國君許僖公(許穆公已在伐楚期間病逝)兩手反綁,嘴裏銜著璧玉(死者才含玉),大夫穿著孝服,士抬著棺材,前來請罪,楚王見他可憐,這才放過了他;前649年,楚國滅黃(今河南潢川);前645年,楚國伐徐(今安徽泗縣西);次年,楚國又滅亡了英國(今安徽金寨縣)。這全都是屬於齊桓公在位期間,但他卻始終不敢與楚拚力一戰。
在楚成王看來,他不進犯中原攻打鄭、宋,轉而隻吞並些東南淮泗小國,已經算是很給齊桓公麵子了!
據《管子》一書記載,齊國無奈之下,也對楚國發動過貿易戰,不過好像成效不大,楚國畢竟是一個強大的軍國主義國家,沒糧食完全可以去搶嘛,不然上山打獵下水撈魚也都可以,楚地大物博資源豐富,基礎畢竟雄厚。
所以說,召陵之盟,其意義遠大於效果,楚國半根毫毛都沒有損傷,一切隻是一場政治妥協而已,齊桓公以放棄淮泗平原近楚小國的利益,換取了中原諸侯的暫時安全。這是苟且求安,也是養虎遺患。用厚黑達人李宗吾的話說,齊桓公是鋸掉了外麵的箭杆,但箭頭還留在病人的身體裏麵,隨時都有可能發作。
其實,從屈完“方城以為城,漢水以為池”的話來看,楚國的戰略方針是“據險自守”,對此諸侯聯軍似乎是求戰不易,攻堅難克,進退兩難,隻有定盟一途可選。但是如果齊桓公勇氣足夠的話,應該還是可以憑借聯軍的優勢兵力,攻打楚國深入中原的軍事據點,迫楚救援,然後再以逸待勞給其以沉重打擊,畢其功於一役,日後就沒有那麼多的麻煩了。從這一方麵來看,不能不說這是齊桓公戰略上的重大失策。
但不管怎麼說,齊桓公暫時遏製住了楚國北侵的強勁勢頭,為之後晉文公大挫楚軍爭取了寶貴的時間,這對華夏民族來說,貢獻還是非常巨大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