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害怕。”
妹妹瘦弱的身體讓人看著就可憐。我輕輕的摟著她說:“沒事兒,有哥在,不用怕。”
隻有我跟妹妹和叔叔家的堂弟吳奕潔在一起。
爺爺跟叔叔嬸嬸去串門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大人沒在家,再加上今天在操場上的事兒,妹妹更害怕了。小潔也抿著嘴不說話。我看著相框上從來沒見過的爸爸媽媽的照片,心裏對他們的恨又增加了幾分。
最近總是下雨,我們村小學校的操場裏就冒出一個泉眼,這也是很平常的事兒,幾乎每年都有。而且這也是一件能讓我們這幫小學生開心的事兒。
像往年一樣,雨過後,操場單杠旁的泉眼邊上能吸引很多學生,因為我大了,也不怎麼去了,就趴在窗戶那裏看看。
今天上第三節課的時候,一個小女生把著班級的門框,把頭伸進來喊:“誰是吳奕尋?吳奕雙出事兒了,快去看看吧。”
我一聽,馬上跑出來,小潔也跟在我身後。
村裏人少,孩子就少,所以學校一共就六個班級——一到六年級每個年級就一個班,四年級才15個人。
我跟小潔都上六年級,妹妹吳奕雙上五年級,所以我們上學時候不是總在一起,隻在放學的時候才一起回家。
我跟小潔一起隨著那女生來到操場上,看見雙雙瞪著大眼睛一個勁兒的流淚。我過去捧著她的臉,拍了拍:“雙雙,怎麼了?”
雙雙好像突然才反應過來,失神的眼睛突然閃了一下,哇的一聲,嚇了我一跳。雙雙把頭埋進我懷裏,還隻是哭,我看著她抖動的肩膀,心裏酸澀酸澀的,說不出來的滋味。
我們倆從來沒見過父母的麵,但是爺爺說他們還活著。活著為什麼不要我們了?很小的時候看見別的孩子膩在媽媽懷裏要煎雞蛋吃,我心裏總是很難受。
我和雙雙跟著爺爺住在叔叔家,從我記事起,一直到現在都是。叔和嬸對我們也很好,還讓我和雙雙認了他們做父母,但是我一直都還叫叔和嬸,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他們的兒子吳奕潔跟我像親兄弟一樣,這樣一來,叔和嬸對我對他們的稱呼方麵也沒意見,畢竟我們現在跟一家人沒什麼兩樣。
雖然有吃有住,但是那個時候農村家庭的生活條件都很一般,可能是營養不良的原因,雙雙打小就瘦,身體不好,總愛倚著門框吸手指頭,就好像在盼著什麼,打眼一看,感覺她很可憐。
有一次去鎮上趕集買玉米種子,叔推著小車推著我和小潔,嬸抱著雙雙,路上經過一個人,推著自行車,一個小男孩穿的花裏胡哨的坐在車鬥裏,嘴裏含著棒棒糖,還衝我們投來鄙夷的笑,更過分的是,他還扯了扯衣服上小狗的耳朵,得意的像掉進糞堆裏卻沒沾上屎一樣。
因為家庭原因,我和小潔都有點兒自卑感,本來還在推車上麵說說笑笑,看見那小孩兒之後就都低著頭不說話,還不自覺的想用手把身上的補丁蓋住。但是卻失敗了——補丁太多,蓋不過來。
雙雙畢竟還小一歲,一直看著那個小男孩。嬸看在眼裏,但是也隻能看著。那個時候別說買棒棒糖,看都很少看到。隻有電視上廣告的那種牌子貨才能進入這裏的小超市裏賣,所以一般家庭的孩子也隻能把那種東西當電視看了。
買完了玉米種子,叔說快點兒回家,爺爺該著急了。嬸懷裏抱著雙雙,站在那裏也不說話也不走,叔問怎麼回事兒,嬸把雙雙往他懷裏一撇,說:“抱著閨女,我去給買個棒棒糖。”
說完轉身進了那個不到四十平方大小的超市裏去了。
雙雙嘴裏含著手指頭,眼裏滿是期待,我和小潔也懷著僥幸的心理,懷疑嬸是不是能給我倆買。
嬸拿著一個棒棒糖回來了,我和小潔看雙雙把那隻棒棒糖揣進兜裏,無奈的坐在玉米種子上,等待回家。
突然,一輛大汽車從我們身邊疾馳而過,揚起熟悉的灰塵,嗆的我們眼睛都睜不開了。
灰塵還沒散去,就傳來大汽車急刹車的聲音,很刺耳。
“撞死人啦!”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所有人都圍了上去。叔對我說:“看著弟弟妹妹,我和你嬸過去看看。”我點點頭,他們就走了。
我轉身一看雙雙,嚇了我一跳,在雙雙麵前跪著一個小孩兒,我仔細一看,是剛才那個吃棒棒糖的花衣男孩,他低著頭跪在雙雙麵前,身子一直發抖,好像很害怕的樣子。
雙雙用手指指著他的腦袋,嘴裏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說些什麼,我才發現,身邊的人動的很慢,聲音傳進耳朵裏也好像錄音機沒電了一樣慢吞吞的,剛才的嘈雜一下變得安安靜靜。要不是環境不對,我真的以為我耳朵裏進了水。
再看看小潔,也是滿臉的疑惑。我才發現,整個世界好像隻有我們四個孩子是活的,而其他人都像壁畫一樣掛在我們周圍,我甚至還看到了一個人在吸他的鼻涕,皺著眼睛鼻子使勁兒吸,但是鼻涕就是不回去,還掛在他嘴邊。
我得問問。
邊下車邊看那個吸溜鼻涕的人,我腳剛落地,那人的鼻涕一下就吸進去了,那叫一個利索。周圍的人又動了起來,聲音又嘈雜起來,世界又回到了剛才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