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蘭室,高高坐在上首的藍忘機深邃的眼眸來回掃視著正在一絲不苟研習安魂曲譜的門生們,本就清冷的臉頰,如今更是如罩冰霜,拒人千裏。
蘭室鴉雀無聲,更有些肅穆壓抑。一直麵無表情的藍忘機卻是心中微微一動,不動聲色的抬頭看向了門口。
果然,隻見一張小小的紙片人隻露出半個腦袋,正在向裏麵張望。似乎有些膽怯,紙片人慢慢探出半個身體,扒著門框,卻是不敢輕舉妄動。
藍忘機靜靜的注視著,過了一會,紙片人似乎鼓足了勇氣,整個身體悄無聲息的從門口飄進來,一路飄飄蕩蕩,最後輕輕落在了藍忘機麵前的案幾上。
藍忘機紋絲不動,依然靜靜的注視著麵前小小的紙片人。等了片刻,許是發覺藍忘機不為所動,紙片人抬起雙手開始不停的躬身作揖,隨後又開始不停地抹眼淚,做哭泣狀。
藍忘機抿了抿嘴,終於忍不住伸出一隻手,紙片人毫不猶豫輕巧的躍上藍忘機掌心。似乎得到了鼓勵,紙片人在藍忘機掌心歡快的來回走了幾步,隨即躍起撲到藍忘機嘴唇上,整個身體牢牢貼住,小小的腦袋開始不停地撞擊著藍忘機嘴唇。玩了一會,感覺到藍忘機沒有責怪的意思,遂又“哧溜”爬上了藍忘機腦門,不停的扒拉著額頭上的抹額。
終於,藍忘機默默歎了口氣,低聲傳音道:“別鬧!”並且伸出了一隻手。
紙片人一個跳躍,落在了藍忘機掌心,整個身體蜷縮成一團,可憐兮兮的躺在藍忘機掌心裏,一動不動,似乎是累了,又似乎是有些委屈,小小的身子,雖然蜷縮著,卻是有些微微顫抖,當真是楚楚可憐。
剛剛還一臉淡定的藍忘機心中不覺一顫,另一隻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微微卷了卷,隨即伸手將紙片人拈起,小心翼翼放入懷中。
酉時,下課的鈴音悠然響起,藍忘機略整理了一下案幾,隨即緩步離開了蘭室。門生們皆是都鬆了一口氣,紛紛三三兩兩離去,雖然交頭接耳,卻是聲音皆是幾不可聞。
剛剛離開蘭室,卻是管事匆匆而來。藍忘機略略猶豫了一下,微微點頭,又沉聲吩咐了幾句。
靜室,依然躺在榻上的人,中衣散亂不堪,衾被也被踢到了地板上,緊緊閉著的雙目長長的睫毛依然在不停的顫動,兩張薄唇雖然抿著,可是卻微微嘟起,似乎滿腹委屈。
而一雙手腕上紅紅的勒痕卻甚是明顯。
藍忘機注視了一會,不發一語,將懷裏的紙片人從懷中取出,略微施法,讓其靈識歸位。然後不發一語將人從榻上撈起,直接奔向了隔間。一柱香的功夫,某人終於睜開眼睛,卻已經衣著整潔,神清氣爽。
魏無羨心中竊喜,可是隨即又立刻閉上眼睛,靠在藍忘機身上,一臉不爽道:“做什麼?我又走不了路,你給我穿這麼工整幹嘛?”
藍忘機不語,直接拉起魏無羨的手,向外奔去,任由那人踉踉蹌蹌的喋喋不休。
彩衣鎮,夜幕低垂 ,華燈初上,一派繁華熱鬧,瀟湘館更是座無虛席。
看著滿滿的一桌紅,魏無羨雖然早已經食欲大開,更何況還有酒,但是依然心裏打鼓,不知道藍忘機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此好心,不會待會又出什麼幺蛾子懲罰自己吧?一想到整整兩天被關在靜室抄寫靜室家規,形同牢獄生不如死的日子,魏無羨禁不住又有些腿抖。
“不合胃口?”藍忘機一臉平靜,看不出絲毫波瀾,
魏無羨咬了咬嘴唇,索性心一橫,管那麼多幹嘛,今朝有酒今朝醉,浪的一日是一日,先過了今天的酒癮再說。
一念思定,魏無羨也不再多想。一番大快朵頤,酒足飯飽後,魏無羨滿意的抹了抹嘴巴,藍忘機也不言語,掏出錦帕仔細擦拭著魏無羨嘴角和一雙油膩膩的手。魏無羨一臉視死如歸的看著麵前的潔白臉頰,雖然很想親一口,但是依然生生忍住,心裏暗暗嘀咕著:“小古板,我看你能憋到什麼時候。”
夜幕下的碧靈湖不僅早已恢複當初的碧波蕩漾,清澈見底,更是因為水上運輸頻繁,許多的畫舫應運而生。每天夜幕低垂,畫舫上鶯歌燕舞,一派繁華。而今夜卻是仿佛有些不同,一排排十幾隻畫舫卻是整齊排列,歸棹停橈,寂靜無聲。
魏無羨正有些奇怪,卻是已經被藍忘機拉著登上了一艘一直停在岸邊的畫舫。
畫舫老板是個中年男子,似乎早有準備,恭敬向兩人行了禮,然後躲進了船艙再也不出來,藍忘機微微施法,畫舫向湖中心自動行駛。
魏無羨終於覺得不對勁。
“藍湛,你帶我來這裏到底要做什麼?”
“除祟。”
“除祟?真的嗎?你也不早說?”魏無羨一陣興奮。
藍忘機淡淡瞥了魏無羨一眼,不發一語,隨即雙眼緊盯著湖麵。濃濃的夜色中,佇立船頭的藍忘機一襲白衣,專注而冷峻的神色,讓人不敢平視而心生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