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演繼續進行下去,但眾人的焦點儼然放在了瑤琴二人身上,瑤琴第一次被那麼多人注視著,十分不自在,在領到頭彩的牌子後,就拉著瀲兒回到房內說話。

“瀲兒,你可沒有跟我說過你還譜了個瑟曲。”

“這不是想著之後在樂考中或許可以用得上,本來曲子也沒打算現在拿出來,沒成想來了這麼一遭,瑤姐姐不會怪我沒同你說吧”,瀲兒有些不好意思。

“怎麼會,我高興還來不及呢,要不是你有兩手準備,我們非得被扣上這屎盆子不可,你呀,真是我的小福星”,瑤琴親昵地拉著瀲兒的手,可隨即又有些擔憂:“隻不過,這下我們跟柳琴她們的梁子算是徹底結下了,不知道今後還要使什麼壞呢。”

“依照柳琴的性子,今日我們若是忍氣吞聲,明日她反倒會變本加厲地欺侮咱們,依我看,如今下了戰書,也並非是件壞事。”

“哎,知人知麵不知心,枉我之前還將她當做親姐姐看待”,瑤琴有些悵然。

“好姐姐,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就是太心善了,反倒被一些人欺負到了頭上,今後咱們走一步看一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不是還有我嗎”,說著,瀲兒將瑤琴拉到了銅鏡前:“眼下最要緊的,是好好籌備這場年會,給台下的賓客一個最美的亮相才是。”

這場競演風波很快就在閣中傳遍了,眾人在欽歎瑤琴別出心裁的樂曲編排的同時,順帶著將她身後那個伶牙俐齒的小盲女也掛在嘴邊,當然,柳琴的日子並不好過,她已經連著幾日不曾邁出房門一步,而這些,瀲兒與瑤琴並不知曉,她們正全心全意投入籌備著年會。

七日後酉時,年會正式開場,從四方趕來的眾賓客齊聚水雲閣,期間高談闊論聲、拍掌叫好聲不絕,瀲兒雖並不在意是否能獲得台下賓客的青睞,但這是她第一次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協樂,心中不免有些緊張,好在整場演樂進行得頗為順利,賓客們也被這琴女加盲女的奇特組合所吸引。

從前是台下的看客,如今卻成了台上的樂人,瀲兒隻感到世事無常,過往的種種又浮現在眼前,心中傷懷,興致也消減了大半,待演樂結束,就提前離席了。

房中,瀲兒斜倚在窗前,窗外,一個四五歲模樣的垂髫男童正蹲在街巷口放煙火,他身旁同樣蹲著一個母親模樣的婦人,眼中滿是慈愛又有擔心小兒被煙火燙著的關切,小小的火光在男童粉糯糯的臉頰上忽明忽暗地閃爍著,稚嫩的歡鬧聲響徹整條街巷,瀲兒望著望著,有些出神。

“在看什麼呢,這麼入神?”,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了瀲兒的思緒,來人正是瑤琴:“方才剛結束就見你匆匆回房了,可是身子不大舒服?”

瀲兒笑著搖了搖頭:“隻是今日閣中太熱鬧了,有些不習慣罷了。”

瑤琴在瀲兒身旁坐下,窗外的的燈火為她俏麗的麵龐蒙上一層暖暖的薄紗。

“瑤姐姐”,瀲兒忽然開口:“你想成為樂魁嗎?”

“當然想啦,成為樂魁幾乎是所有樂伶的夢想,那是對彈奏技藝的一種最高的認可,況且隻有成為樂魁,才有機會為自己贖身,嫁一個好人家,相夫教子,過上普通百姓的生活”,瑤琴的眼中滿是神往。

瀲兒看出了點眉目:“瑤姐姐可是有意中人了?”

像是被窺見了心事,瑤琴有些臉紅,隻見她從脖間取出一根細細的紅繩,紅繩連接著一塊圓潤小巧的玉墜子:“這條玉墜子,是穆郎贈與我的,那時是我剛成為樂伶不久,每次我上台,他都會在台下為我捧場,隻為我一人捧場,前不久,他家中有一筆生意要趕去王城,說是要待上一段時間,我們約定好,等我成了樂魁,他賺了大錢,就為我贖身,娶我過門”,她在說到這些的時候,眼睛亮晶晶的,仿佛連眉梢都含著幸福的笑。

“光說我了,瀲兒可有心上人?”

瀲兒想了想,笑著搖了搖頭,問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這個嘛,與他待在一起的時候心裏總是不安分地亂跳,見不到他的時候像吃了未熟的果子一般酸,但想到他的時候又像吃了蜜餞一樣甜,哎呀,你年紀還小,等你再大些,遇見個如意郎君,就明白了。”

“這樣聽來,倒是一個人自在些。”

“你呀”,瑤琴順著瀲兒往窗外望去,巷口的男童已牽著母親的手一蹦一跳地往遠去走去,一長一短兩道影子在模糊的光影下交織在一起:“總說向往自在,可眼睛,總是不自覺地追隨那些被愛著的人呢。”

後半句瑤琴說得很輕,正巧一簇煙火在不遠處“嘭”地炸開,漫天的銀花照亮了小半個汜水城。

“什麼?”,瀲兒有些沒聽清。

“沒什麼,快看煙火!”瑤琴開心地指著空中接連綻開的煙火。

似被這樣溫馨祥和的氛圍所感染,瀲兒的嘴角也漾開一抹淺淺的笑,這樣算來,這應該是她自離家以後在外過的第一個年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