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兒怔忪片刻,驟然回神,“娘娘明察,小女被白恩貴那歹人算計了,並不會什麼醫術。”
貴妃眉間微蹙,有幾分不悅,“你想走?”
絮兒輕輕點頭,卻惹得貴妃笑。
她撒開絮兒的手,冷聲道:“白恩貴欺君,自會派人拿他。如今七萬兩銀子被哄了去,這會兒你突然說要走,保不齊是合夥騙財。別忘了,你和王爺的婚事是過了禮部衙門的,皇上也知。若惹出有礙皇家體麵的事,引來龍顏大怒,哪管你們一家是什麼關係,隻問欺君之罪。”
絮兒被說得啞口無言,想辯白也無從辯。
見她默然,貴妃娘娘展開慈愛笑臉,再次拉起她的手。
那笑容像烙在臉上的麵具,有禮而冷硬。
貴妃撫著她柔滑的手背笑,“傻孩子,你生得這樣好,又年輕,做填房守寡有什麼好呢?好生照顧王爺,他若好了也是你的造化。”
絮兒再不敢多言,福身送走貴妃眾人。
日子一晃滑過好幾天。四月中,晨起已是暖洋洋的。
絮兒歪在榻上,看雕花窗瀉下一縷縷陽光,照得塵埃飛舞。
她的命與灰塵皆是卑微的。
貴妃的意思再清楚不過,照原樣衝喜,哪怕她是嫁過人的填房也不能離開。
可衝喜也要講基本法。
入府這些天,連王爺的麵都沒見到,上哪兒衝喜去。問底下的仆婦,每個人都支支吾吾不肯說。
絮兒正盯著光下的塵埃出神,屋外響起一陣急促腳步聲。集美快步跑到她跟前,伴著哭腔,“小姐,咱們要死了。”
“死?”絮兒驚坐爬起,“你都打聽到什麼?”
集美胡亂抹一把眼淚道:“二門外幾個婆子說,按太醫的意思王爺挨不過明年,貴妃娘娘張羅著為他娶妻衝喜。咱們老爺就……就……”
見她哭個不停,絮兒遞了張絹帕,“別哭,先擦臉。”
集美抹淚抽噎半晌才道:“咱們老爺就親自送了你的畫像去。生怕人家相不中,說你是藥王菩薩轉世,會治疑難雜症。還說若治不好,王爺仙去送你到陰司陪葬。貴妃娘娘這才同意拿七萬兩娶親。”
集美再沒精神多說,隻是哭。
當下氣得絮兒血氣翻湧,恨不得化作一隻鳥,飛去啄瞎白恩貴那雙豬眼。
她翻身下榻來回踱步,邊說:“別哭了,不知道的以為王爺這會兒就去了呢。”
集美吸吸鼻子問:“小姐有法子叫王爺不死?你真是藥王菩薩轉世?”
絮兒一拳砸在手心,“我是閻羅王轉世,沒取白恩貴的狗命斷不會死。”
末了拍拍集美的肩膀,“好集美,替我找些醫書來。”
集美歪頭打量她,摸不著頭腦。
絮兒笑笑,“既拿了醫妃的劇本,做戲做全套。”
集美聽不懂她的鬼話,仍不放心,“明年王爺若仙去了怎麼辦?”
絮兒打個哈欠道:“等他死了再說。現在不是沒死麼。”
看她胸有成竹的樣子,集美生出許多信心,點頭應下跑開找醫書去了。
下晌將找來的醫書,滿滿堆在桌案。絮兒的發髻浮動在書山書海,像一朵烏雲,底下則是一張愁容。
繁體字不認得。
畫的藥草不認得。
文言文醫方不認得。
看得心情煩躁,轉而伸出十根指頭翻來覆去地瞧。
見她忙得一頭汗水,集美替她打扇子,“小姐在手上找什麼?”
“金手指。”
“那找到了嗎?”
絮兒聽罷哇的一聲哀嚎,“沒有!”
見她癡癡望著手指,集美眼尾滑出幾滴淚。
小姐自幼辛苦,天不亮就起來讀書練琴,還吃不飽。如今又瘋了,真可憐!
集美放下扇子搬走一摞醫書,柔聲道:“別管什麼金手指銀手指,你好好的就成。醫書不同詩書話本,一時半會兒哪裏能看會,仔細再把眼睛看壞了。”
絮兒心道集美果然是姐妹,一眼認出她是學渣。
又覺得對不住集美,連累她跟到這樣不自由的鬼地方來。擠出個尷尬笑容,“讓你失望了,我不會醫術。”
集美歎口氣,“小姐,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擔心你愁壞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