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箱內昏睡多久,絮兒醒來仍是夜裏。
箱蓋縫隙透來的燭光,如數支利箭刺在她身上。
此情此景,動又不好動,喊又不能喊。絮兒抱膝坐在箱內,聽四周靜悄悄的,隻有李辭沒完沒了地咳。
方才那沒良心的小廝不見人影,也不跟著伺候。
她想起衝喜的事來,不免順著想到陪葬。一時忍不住掉淚,卻不敢哭出聲。
不一時,傳來早飯的香味,勾得她涎水泛濫。想起往日集美為她準備的美味餐點更添傷懷。
她一夜未歸,不知集美會擔心成什麼樣。
待在這方幽閉空間,安靜而漫長。絮兒正等得腦袋昏沉,聽見一陣駁雜腳步聲。
幾個男人在說話。
一個粗糲的聲音說:“啟稟王爺,擅闖別院的賊人已抓住了。”
另一個清脆的聲音接話,“本想送衙門料理,念及那賊是女人,又是咱們府裏的人,特來請您的示下。”
等了片刻,一個虛弱的聲音道:“辛苦。你們自行裁奪便是。”
絮兒想最後說話的人有氣無力,應該是李辭。前麵兩個可能是護衛。
稟事兩人齊聲應下,聽腳步聲像是要離開。
忽聽李辭開口,“至於王妃……”他頓住咳一陣,“罷了,你們退下吧。”
話未說完,聽得絮兒心中七上八下,恐怕李辭已懷疑到她頭上。
稟報的侍衛們終於散了,王爺咳了會兒也歇了。
絮兒想小解,在箱子裏橫豎待不住,左挪一下,右挪一下,身上長刺一般。
突然“咚咚”震兩聲,箱蓋被人敲了敲。
有人道:“怎的有老鼠?這些奴才,早叫他們仔細清掃,一個個偷奸耍滑。回頭定要稟明王爺打他們板子。”
是那個臭小廝!
絮兒附耳貼到木板,聽出他在箱前來來回回地走。
膀胱快頂不住了,她夾緊兩腿,奮力阻止一場決堤,扭得箱子“哐啷哐啷”地響。
就聽那男人停下腳步,隱約在笑。
“好好一個寶箱,可惜成了老鼠窩。哎,還是稟明王爺,扔了為妙。”
被人左一個老鼠右一個老鼠地說,氣得絮兒胸口起起伏伏。不過總算等來了希望。
不一時進來幾個小廝,往箱子套麻繩穿抬竿。幾人抬到院中歇一氣,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孟總管也是,箱子沒多重非叫四個人抬,這不耽誤人早飯麼。”
“定是金貴寶貝,王爺怕跌了弄壞。不如打開……嘿嘿。”
“仔細你的皮!王爺的寶貝也敢惦記。”
“來來來,賭一賭,猜裏頭裝的什麼?”
“書唄,咱們王爺除了書就是書。”
“感覺不像書,這東西中間重四角輕,像囫圇個兒的物件。”
“活的!”
“該不會……王爺養狗了?”
“養你老娘,快走!去遲了隻剩青菜,你吃啊?”
要擱以前被人說是狗,絮兒肯定衝出去破口大罵。
然而她現在隻是一個虛弱、痛苦、想撒尿的女孩兒。
她不敢做動作,任何動作都容易引發大型泄漏。
幾人抬著她一路搖搖晃晃,穿廊過檻,這才來到地方。
一個小廝笑著和誰說話,“王爺囑咐送來的。有勞差人抬進去,我們幾個身上都是臭汗,怕髒了地方。”
不一會兒換了人抬,像是抬進某間房裏。
婦人們說著誰的穿戴好看,誰家新娶的媳婦偷人,誰家侄兒說親不順等沒要緊的閑話。
絮兒再忍不住,管他殺頭還是殺腳,她掄拳砸箱大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四下驟然安靜。很快,鎖頭叮鈴咣啷地被人擺弄起來。
鼓搗半天,箱子終於打開。
這真是一次令人難忘的開箱。
絮兒“噌”地站起,與開箱人四目相對。那人顯然比她還震驚,半天空張著口卻沒說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