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連厚樸?”王子平接過方子看了看,有些不解的問身旁一位精神矍鑠的長者“這兩味藥……”
“我在北平的時候,曾經得到一位名醫指點。”長者笑笑“要不然我一個治跌打正骨的,可沒有勇氣去河南治病救人。”
王子平聽了對方的解釋也就不再多問。北平雖然如今輝煌不再,可那曾經是六百多年的帝都啊。內裏藏龍臥虎不計其數,遠不是他這個拳師可以置喙的。將藥方遞給等在一旁,早就望眼欲穿的甄懷仁“懷仁照方拿藥吧。”
甄懷仁趕緊小心翼翼的接過藥方,看都不看,就揣進懷裏。他才不管什麼黃連,什麼厚樸,他隻要能把自己的隱患消除就好。
這位給他開藥方的長者就是他差點要請假跑去河南尋找的,之前前往河南賑災的中央國術館拳師佟忠義。此人字良臣,滿族人,祖居奉天,武術世家,尤以正骨見長。不知道是不是緣分,這位昨天回了南京了。因此早晨得到消息的甄懷仁待慶典一結束就扔下一切,湊了過來求助“多謝佟師傅,王師傅。”
“哎。這位先生。”佟忠義伸手攔住甄懷仁“藥開了,可是還沒正骨呢。”
甄懷仁一聽,全沒當回事“好說,好說。”他這一個月被這些拳師隔三差五的當沙袋,對此全不放在心上。隻是甄懷仁很快留意到王子平的神色古怪,不由心中一突。
果然,相比其他拳師,出身武術世家的佟忠義一連二十四個基本絆子耍出來,甄懷仁感覺自己五體錯位,乾坤顛倒,爬了幾次愣是沒有站起來。最後還是一旁的韓慶堂伸手將他扶了起來。
“先生的八極拳沒有練到家,雖然可惜,不過也算是造化。”佟忠義平靜的說“我用這跤術將先生體內的周身穴位衝開。配合上我給你的藥方還有王師傅的八極拳,三個月後,方可無憂。”
“三個月?”甄懷仁更鬱悶了,本來以為終於熬出了頭,不想彼時三個月,此時又是三個月。
“倒不忌房事。”佟忠義不了解甄懷仁,可是王子平自然知道甄懷仁什麼意思,有些無奈的說明一句“隻是不可太勤。”
甄懷仁精神一振,趕忙道謝,卻又厚著臉皮問“這,如何算‘太勤’?”
“這就不曉得了。”佟忠義為人正直,因為甄懷仁最近一個月老老實實,所以並沒有發現不妥。此刻聽了二人對話,立刻不喜,起身甩袖走了出去。
“佟師傅……”甄懷仁見此無可奈何,隻好轉身求助王子平。
“懷仁可以去城南的白鷺洲長生祠,國醫傳習所找曹教授求教。”王子平也不願意說有失身份的話“畢竟我們是習武之人,這如何溫養身體,還要專門的高手才行。”
甄懷仁弄了個自討沒趣,卻也心滿意足。不管怎麼說,行家介紹的總比自己胡亂打聽來的靠譜。
一身憲兵上尉軍裝的韓慶堂扶著甄懷仁上了車,直接開向城南。甄懷仁有難言之隱,自然將方靳鑫等人都支開。韓慶堂本身就是國術館的教練,再加上如今甄懷仁有意向邰蓑衣示弱,於是成了甄懷仁這次的隨員。
甄懷仁好色韓慶堂是知道的,可是沒想到他被打還有這個說道。不由對自己的選擇有些後悔了。他是武人不假,可是正如甄懷仁這類學個一招半式就敢自稱武者一樣,武人不等於不知禮。他隻是不善交際,並不是傻子。既然存心投靠甄懷仁,怎麼可能不努力表現。
猜忌是人最大的劣根,而從事情工的人將自己身上的劣根無限放大了。甄懷仁高看了自己,小看了邰蓑衣。就算邰蓑衣要塞人,也會如同齊五一般當麵和甄懷仁說。因為甄懷仁根本不夠資格也沒有實力拒絕。
車子很快來到了長生祠,原本的中醫工會,如今的國醫傳習所駐地。甄懷仁不傻,拿出了自己的名片指名道姓的要找曹教授。至於名字他也不知道,沒辦法,因為他問的太過直接了,自己的行為在佟師傅眼中根本就是武人之恥,至於王師傅,雖然為人更加圓滑一些,可是未必能高看自己一眼。
“王師傅讓你找我的?”曹教授大概四十左右,長的道風仙骨。
“是的。”甄懷仁看看曹教授身旁的一眾學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這身行頭將曹教授嚇住了,一開始臉色並不好看“教授方便換個地方私聊嗎?”不管是上警校還是憲校,教官都一再強調遇事不能驚慌。可是甄懷仁承認麵對即將到來的喜事,他慌了。畢竟再有九個月就要開打了,他不知道老天爺能不能賞給他臉麵,讓他有個一兒半女。
“有什麼事情,在這說。”不等曹教授開口,他身旁的一位青年立刻說“事無不可對人言。”
“諸位。”甄懷仁是來看病求人的,不是來結仇的“兄弟是經王師傅介紹來此向曹教授求醫的。”說著指著身旁的韓慶堂“這位就是國術館的韓教練,大家可有認識的?”
讓他尷尬的是,不管是那些學生還是韓慶堂都沒吭聲。
“請。”曹教授穩住了心神,仔細看了看甄懷仁,最終決定相信這個特務的話。
甄懷仁大喜,趕緊恭敬的說“教授放心,本人雖然是武人,可也懂的是非。”
話說出去了,依舊沒有任何的效果。隻好尷尬的跟著曹教授來到了隔壁的房間。
“長官這身子讓人調過。”曹教授為甄懷仁把脈,看舌苔之後,開始詢問“而且是不同的人,一方純用外力,另一方卻用了內力。隻是應該還附帶有藥療吧?”
“對。”甄懷仁說著拿出藥方遞給曹教授“這是佟師傅給我的方子。”
曹教授看看,想了想“黃連,厚樸?”
“可有不妥?”甄懷仁立刻狐疑的詢問。
“沒有。黃連清熱,厚樸可除濕。”曹教授卻根本不理甄懷仁,自己斟酌片刻,點點頭“妙,妙。”
甄懷仁這才放心。
“既然有了這個藥方,長官到此地所為何來?”曹教授又想了一會,才記起甄懷仁。
“……”甄懷仁有些無語,又有些難以啟齒,畢竟剛剛自己問的就得罪了一名高人。可是事已至此,也隻能硬著頭皮“我年輕氣盛,家中嬌妻美妾……”
果然曹教授雖然沒有說話,可是表情一下子就垮了。好在對方是個講究人,沒有把他轟出去“長官的意思是要調節陰陽?”
“對,對。”甄懷仁趕緊胡說八道“調節陰陽,王師傅說不可房事過勤。可小的祖上幾輩子單傳……”
曹教授懶得理會甄懷仁的胡言亂語,直接問“長官每日晨起之時……”
一連問了十幾個問題之後,再次為甄懷仁號脈,這才寫下了一副藥方“長官可用一個療程,若是有效,再用三個療程。”
甄懷仁小心的收起藥方,又習慣性的問“不知房事……”
“無礙。”曹教授說著起身要走。
甄懷仁趕緊起身,拿出錢包將裏邊的錢都拿出來要付診金。
“兩塊錢就行了。”曹教授皺皺眉頭,話裏有話的說“長官年少體壯,這沒什麼。不過,切忌妄動邪念。”
甄懷仁唯唯諾諾應承下來,顯然在曹教授想來,他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在一眾傳習所學生的監視下,甄懷仁走到學校門口,不想此刻開過來兩輛車停在了外邊。從車上跳下來幾個穿著藍色中山裝的人“哪部分的?”
甄懷仁皺皺眉頭“我是憲兵司令部警務處的。你們是哪的?”
“中央黨部的。”那些人顯然會看均線和兵種色。認出甄懷仁和韓慶堂是憲兵,不過卻誤認為是駐守在首都的第二團,第六團,甚至補充團的兵痞,來這裏敲詐的。不曾想竟然是憲兵司令部的,立刻收起了之前的傲慢“請問你們來這裏幹什麼?”
不等甄懷仁回答,學生裏一個麵白學生已經跑了過去和那人說了什麼。
“這樣啊。”為首之人皺皺眉頭“誤會了。”
甄懷仁點點頭,立刻抬腳就走。他不知道中央黨部和這家國醫傳習所有什麼關係。不過黨部部長是自己大哥老板的老板,自己怎麼鬧也是丟臉。
車子來到內柳巷,甄懷仁拿著買來的藥材下了車。然後直接來到了旁邊的別墅按下門鈴。不多時二樓一個房間門簾晃動,露出了一張戒備的俏臉,看到甄懷仁立刻就從窗邊消失了。
甄懷仁本來以為對方很快就會給他開門,可是左等右等,盧酩清就是沒有出來,隻好轉身就走。他不過是因為‘想要盡可能的低調’,待調好身體後,擇日宣布。如今看來,這娘們要自食其力那就自食其力好了。
“藥熬好了。”胡琪英走進來,甄懷仁剛剛掛了電話“現在喝還是等一會?”
“趁熱吧。”甄懷仁拿出煙點上。
“哦。”胡琪英轉身走了出去,片刻後回來拿過來一個碗放到了甄懷仁麵前的茶幾上,坐下“我很好奇,你不缺女人吧?”胡琪英看著甄懷仁,顯然對於甄懷仁來自己家熬藥,很好奇。
“今天星期天。”甄懷仁給了一個不是解釋的解釋,伸手彈彈煙灰。
“看來你想在我這過夜。”胡琪英笑了。
“看來你會拒絕。”甄懷仁同樣笑了。
正說著,傭人將藥端了過來。
“喝藥吧。”胡琪英待傭人離開後提醒目光越來越放肆的甄懷仁。
“突然感覺沒勁啊。”甄懷仁說著靠在沙發旁“連拿起藥碗的力氣都沒有了。”
胡琪英躊躇片刻走了過來,不出她得預料,落到了甄懷仁懷裏“你又有勁了?”
“對啊。”甄懷仁親親胡琪英。
“我不喜歡你這個樣子。”胡琪英沒有拒絕“我不是誰的替代品,更不是你用來打發閑暇時的調劑。”
甄懷仁皺皺眉頭,故意胡攪蠻纏的問“所以你的意思是不打算被我養?”
胡琪英瞥了眼甄懷仁“喝藥吧。大郎。”看著甄懷仁那精彩的神態,得意的說“《金瓶梅》我也看過的。”說著掙脫了甄懷仁的懷抱,站起來“不想被老娘毒死晚上安分點。”
“鎮江濟難診所,西醫診所,老板兼坐館名叫李柏順,天津人。診所內有三名女護士,也都不是本地人,分別是東北的,天津的,山東的。”常靖中的工作效率很高,短短幾天,已經將利民藥局的貨品成色驗了出來。並且依靠著遠比CP豐富的資源,很快順藤摸瓜,找到了這家他們視線之外的西醫診所。
“診所?”甄懷仁冷笑“日本人就不知道換個方式?”
常靖中笑了笑,不怪甄懷仁如此,實在是最近幾年爆出的日本間諜案中,以醫生的名義進行特務活動的占有相當大的比例“我已經派人將濟難診所盯住了。”
“最近好消息不斷。”甄懷仁笑了“人手不夠就告訴我,放長線釣大魚。必要的時候,可以給對方喂些魚餌。”
“您的意思是?”常靖中懂的什麼時候該裝傻,捧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