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鈴音還是鼓足了勇氣。

“爸爸……”

“對不起……”

這次住院,應該會花很多錢吧……

大概又要被罵了吧?

“其實,我沒事的,要不今天就回家吧……”雖然那個曾經溫馨的家,對她而言,已經冷了好多年。

聽到這句話,在門口偷聽的小護士率先蚌埠住了,當即氣衝衝地闖進來。

“唉唉?不行!29床的橘鈴音,今天絕對不能出院!”

說完,她護在小蘿莉身前,一臉警惕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橘鈴音小姐昨天傍晚進行了動脈吻合手術,術後嚴禁下床和一切運動,否則血管極有可能會再次破裂,需要重新手術,甚至會有生命危險……先生,您也不想看見您的女兒再次大出血吧?”到最後,她甚至用上了威脅的語氣。

她不關心兩人的家庭有什麼狀況,她隻關心眼前的患者——這幾乎是身為醫生的職業本能。

在小護士的驚訝目光中,他忽然雙腿一軟,跪下來,彎曲著身體,幾乎貼著地麵,發出痛苦的,無意義的嘶吼聲。

病床上的橘鈴音,看見這一幕,心如刀絞。

也就在那一天晚上,在幹淨明亮的病房裏,曾經那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彎下腰,雙手抱頭,痛苦的嘶吼著……

“爸爸……對不起……”

小蘿莉剛想起身,被眼疾手快的小護士一把按住,“乖,聽姐姐的話,不要說話,不許動。”

地上的男子對此渾然不知。

他的腦海裏不斷閃爍著幾個血紅色的大字——【女兒差點就沒了】。

那一大灘尚未幹涸的血液,和五年前那一天的景象逐漸重疊……

五年前的景象再次浮現出來,那個早上還給他做飯,晚上就變得血肉模糊,甚至支離破碎的美麗身影,如同心魔一般,折磨了他整整五年。

從校園的青春戀愛,再到畢業一同工作,最後共同組成溫馨的家,這本如童話,卻戛然而止,原因僅僅是女兒不聽勸的一次惡劣調皮……

那一刻,他幾乎快瘋了。父女間的距離,被無限的拉遠。

從一開始的震驚,到震怒,到逐漸冷漠,再然後變成一絲怨恨……

他始終很克製,從沒向女兒動過一根手指頭,甚至在一開始就下意識地捂住女兒的眼睛,沒有讓女兒看見那幅破碎的容顏。

他所做的,僅僅是無聲的緘默,並用大量酒精不斷麻痹自己……

然而,這一切,都在他早上醒來時看見地上那一大灘尚未幹涸的血跡時戛然而止。

遵循著醫院的短信,他不顧一切地衝入暴雨中,最終來到了病房裏,看見了那個仍在輸著鮮紅色的血液,幾乎一碰就碎的身影。

“爸爸……對不起……”那個以往聽起來理所當然的聲音,在那一刻卻顯得那麼刺耳。

腦海中一片混沌。

名為【過去】的心魔,和名為【血肉】的紐帶激烈鬥爭著。

【女兒差點就沒了】

腦海中,這道聲音不斷地響起,訴說著一個無比恐怖的事實。

為什麼,會這麼在意女兒呢?

因為那是親生骨肉,同樣是不可分割的羈絆。

漸漸的,他逐漸想起了一個已經被淡忘了很久的詞——【家庭】。

或許曾經那位愛他的人,早已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