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汽笛聲再次響起,江島丸號開始拋錨,然後慢慢地,上船的踏板也被放了下來。
到底是親人離別時,壓抑的哭聲再次響起,這次山崎大叔也不再咆哮,因為他也流下了兩行濁淚,他的兒子被複興委員會留用了,所以他隻能孤單一人回家。
“清源!”鬆開自己妻子美羽的正一將自己的兒子抱在了懷中:“清源,你已經長大了,是個男人了!爸爸不在,你就是加藤家唯一的男子漢,要支撐好這個家,保護好媽媽、妹妹還有弟弟,懂嗎?”
“我知道,父親,我會做好的。”加藤情願說著,聲音也有些嗚咽,他強忍著將淚水吞了回去:“放心吧,父親,你在中國也要保重啊!”
正一點點頭,然後將櫻子抱在了懷裏:“櫻子,爸爸過幾天從上海回去給你帶許多城隍廟的小吃好不好?”
“真的啊!爸爸最好了,櫻子最喜歡爸爸了。”天真的櫻子在正一的臉上親了兩口,卻沒有注意到笑容滿麵的爸爸眼中閃爍的淚光。
“該上船了。”小次郎過來提醒道。
“謝謝!”正一朝他點點頭,然後豪氣地道:“快,上船吧,不過三年而已,最多三年,我就回日本,那個時候我們一家相聚,到時候我帶著你們去爬富士山!”
“正一!”美羽的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淌,然而離別的時候到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低下頭:“沙揚娜拉!”
黃浦江畔,寒風之中,美羽彎下那如同白天鵝般的脖頸,從嘴中溫柔地吐出這個詞,就像盛開的白蓮,月下的玉蘭。
正一也擦去了眼角的淚水,後退一步然後鞠躬:“沙揚娜拉!”
清源、櫻子他們也走了上前,鞠躬:“沙揚娜拉!”
沙揚娜拉,父親!沙揚娜拉,中國!
加藤扛上包袱,在父親的目光中慢慢向船上走去,在上船前,有兩個中國人負責檢查包裹,不允許日本人將武器、照相機、軍用望遠鏡、金條銀塊、藝術品還有曆史資料、檔案報告書帶上船去。加藤一家的包裹裏麵並沒有什麼違禁品,但是加藤卻為山本擔心了起來。
站在甲板上,加藤向下看去,卻發現父親正一還沒有離開,就在那裏看著他們,揮著手。
加藤也拚命地揮動著自己的胳膊,眼中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流了下來,也許是早晨空氣中的露水,清源發現正一的頭發上似乎有著一層白霜,看上去就像是白了頭一般,父親老了,他在心中慢慢念道。
因為故意,山本並沒有同小次郎還有加藤一起上船,他往後退了很多,當快要輪到他的時候,兩名檢查員因為已工作很長時間而比較疲憊了,後麵的人群也擔心上不了船開始了抱怨,山本認為這個時候應當是最安全的。
不過,讓山本不滿的是他前麵那個坡腳的大叔實在是占用太多時間了。幾乎每樣東西檢查員都要他解釋一下,倒不是因為兩名中國的檢查員苛刻,而是因為他帶的東西實在太奇怪了,而且都有著違規的可能。
“你難道沒有看規定嗎?船上不允許帶刀上去的。”檢查員從包裹裏麵抽出了一把大約半米長的武士刀。
“我看過規定,但是上麵說的是不允許帶指揮刀或者大刀,抱歉,這把刀並不是其中一種。”坡腿大叔麵無表情地道。
“那這些又是什麼?”另外一個檢查員將一疊東西從包袱裏麵拿了出來。
“地圖,先生!這個難道也是禁止的嗎?條令說不允許攜帶曆史書籍及文件報告書、統計數字,但是可沒有說不能帶地圖啊!”
“你給我聽好了,統計數字後麵還有一句話,及其他類似資料!你這個地圖就是類似資料,明白嗎?賊心不死的日本鬼子!”檢查員大喝著將地圖扔進了江水之中。
“明白了,先生!”坡腿低下頭,眼中閃過一道寒光。
“你叫什麼名字?”檢查員問道。
“野夫,井上野夫,先生!”坡腿大叔回答道。
“井上老師!”山本聽了頭往前一看,果然就是那個把加藤踢出學校的井上,可是現在他怎麼變成了這般模樣,瘦骨嶙峋,沒有精神,如同活死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