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六,晴。
烈日當空,延安府城外的流民愈發擁擠,他們這些人圍城已經五日有餘,但除卻驚蟄當日曾經嚐試性衝擊城門之外,卻是再無其餘的動靜。
不過話雖如此,城頭上的兵丁們卻是不敢有半點放鬆,這些流民們一日不曾散去,便會多一日的風險,如若不是因為這些流民手中沒有半點攻城器械的話,恐怕早已釀成大亂。
而且不知怎的,城頭上的兵丁隻覺得城外的流民們大有愈演愈烈之勢,好似整個陝西境內的流民們都在向延安府靠攏。
臨近的西安府富庶無比,又是陝西巡撫的駐地所在,但是流民們卻是不敢向那裏求生,那裏雖然有陝西巡撫駐紮,但聽說西安府外出現了瘟疫,也是自顧不暇,無力理會他們這些人的死活。
對於城外哭嚎的流民來說,他們唯一的活路便是進到城中,隻要能夠進城,哪怕是賣給大戶人家,也能撿得一條命在,總好過在城外活活餓死。
但令城外的流民有些絕望的便是,城中的知府大人果然如同傳言般冷酷無情,不近人情,非但下令緊閉城門,更是令得城頭上的官兵們嚴陣以待,無數閃爍著寒芒的弓弩就明晃晃的架在城頭,震懾著城外的百姓。
但除了嚴陣以待的官軍以及可望而不可及的城池之外,城中倒是不時投放出些許吃食,勉強維持住了城外的局麵。
但是心思稍微聰慧些的流民卻是知曉,城中的糧食可不足以供應城外這麼多張嘴,不然知府大人早就下令出城賑災,何必讓他們這些人亂哄哄的擠在城外。
要知道,這些天活活餓死在城下的何止百人,餓死的人一多,疫病也開始傳播,城外已然一片煉獄景象。
現如今擺在他們麵前的隻有一條路,就是看是那些饑腸轆轆的流民最先按奈不住,還是城中的官兵們選擇出城\"平亂\"。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等待著平靜被打破的那一日。
除了這幾天趕至此處的流民之外,最開始出現在城外的那千餘名\"流民\"雖然也稱不上健康,但也不像其他人那樣臉色蒼白,氣若遊絲。
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這些人甚至會從懷中掏出幾個放在白日裏會引得無數人爭搶的餅子狼吞虎咽。
...
...
\"這些人今日如何?\"
在十數名兵丁的簇擁下,延安府知府張輦緩緩登上了城頭,望著城外愈發擁擠的流民,臉色說不出來的凝重。
不過是幾日的功夫,城外流民的規模竟是又擴大了一倍,甚至就連遠處那些虎視眈眈的馬匪們也比昔日的數量多上不少。
\"大人\",都司艾慕正衝著城外的流民發呆,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了動靜,抬眼一看竟是知府大人親至,連忙抱拳應道:\"半個時辰前剛剛發過糧,除了一如既往的引發了哄搶之外,倒是沒引發其餘的騷亂。\"
聽得此話,延安府知府張輦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但眼中的擔憂之色非但沒有隱去,反而愈發明顯。
城外的流民越來越多,但城中的存糧卻是越來越少,此消彼長之下,恐怕用不了幾天,這勉強維持的平衡便會被打破,屆時便是延安府的末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