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後，黎木老去，靜靜地坐在醫院的花園中。
他雖然容顏老去，卻一身儒雅。
歲月在他的臉上刻畫著痕跡，他的眼眸深邃溫柔，看著樹上的雀兒。
他的背後，站著一位氣質不凡的青年，笑著陪伴在老人身側，和老人有說有笑，逗得老人心情很好，一點也不像個即將走到生命尾聲的老人。
陽光肆意，卻不耀眼。
黎木感覺很安心。
這些年來，他去過很多地方，但還是最喜歡一個人靜靜地，什麼也不幹，就享受著陽光的味道。
醫院的花園環境優美，安靜祥和。
黎木有些瞌睡，但一睡著就會夢見年輕時的記憶。
那些不好的，或是悲傷的。
即使已經過去，有時候想起來，還是會透著淡淡的不適應。
青年低下頭，給老人揉捏肩膀。
他的手法嫻熟，老人已經習慣，不會覺得難受，反而更想睡覺了。
於是，黎木眯了一會。
等他再次醒來，花園裏來散步的病人多了些。
有年輕的小孩，有待產的媽媽，還有鍛煉身體的老人。
黎木問身後的青年，“小白，幾點了？”
“三點半了，主人。”
“時間過得真快啊。”
老人感慨，小白卻已經明白，主人想說的是什麼。
他陪在黎木身邊這麼久，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什麼都不懂的機器人。
他不斷地學習，不斷地努力，一點點的去了解人類的情感和知識，才有了如今的變化。
即使知道主人快離開自己了，小白還是無法接受。
他像個即將被拋棄的寵物，難過的看著黎木。
他抬起主人的手掌，放在自己的頭上，讓主人像以前一樣摸摸他。
“主人，小白會一直在的。”
老人眼中有些難過，他不忍心小白為了一個將死之人等待一輩子，而且還是沒有期望的一輩子，所以他的手慢慢滑到小白的脖子後麵。
那裏是小白的記憶儲存位置，隻要按一下，所有的記憶都會消除，小白就可以獲得自由了。
不會被記憶捆綁，不會為了一個死人等待。
“小白，在我眼裏，你就是個人類。”
“可是我不會老，主人，我隻有報廢，才是終結。”
“傻瓜。”
老人努力的去按，手指卻無力的垂下。
他的視線越來越模糊，渾身使不上勁，就連呼吸也變得微弱起來。
小白察覺到了什麼，猛地抓住主人的手掌，虛弱的脈搏讓他變得無措。
“主人......”
這一刻，黎木很後悔，他應該早點消除小白的記憶的，現在已經無能為力了。
呼吸停止的前一刻，黎木想起了很多。
他想起了自己的一生，漫長又短暫的一生。
漫長的是被困在虛擬中那麼久，短暫是現實中時間很短。
他有很多遺憾，也有很多無助，到了這一刻，一切都沒有了意義。
老人安詳的睡著了般。
小白跪在老人身邊，什麼都注意不到了。
他的主人死了。
明明主人還在眼前，可小白卻覺得主人離他很遠，是時間無法跨越的遠。
不知過了多久，小白終於回過了神。
那一瞬間，他的心口猶如壓著一噸巨石，又像插著一把尖刀，讓身為機器人的小白明白了什麼是痛。
可他卻沒法流淚，無法用哭泣來宣泄心中的悲傷和難過，隻能傻乎乎的捧著主人的手掌，感受著主人的體溫一點點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