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介啊,老弟,誰惹你生氣了?”
雲雲霍地站起來,目光一寒,老顧身後的兄弟手探到懷裏。雲雲臉色一變,抽刀在手,上前一步就要捅老顧。
場麵頓時失控,雲雲手上的短刀被一個精瘦的青年緊緊攥住,那人一刀頂在了雲雲的左肋上。短刀把精瘦青年手掌豁開了口子,血從短刀上滴下來。
“操你媽,你滾一邊去,我是雲雲,再惹我跟你玩命。”雲雲吼叫著,他沒想到這個精瘦漢子動作居然比他還快。
“雲雲,算了,我剛跟著顧哥混,今天我也傷了,我替顧哥給你道歉。”精瘦漢子臉上一股子殺氣,斜斜地一道刀疤襯得他的麵孔邪惡無比。
“操你媽,你算老幾?”雲雲鼻子湊在那精瘦漢子臉上罵,吐沫噴了他一臉。
“你罵誰都行,別罵我媽。”
“操你媽,老子就罵。”
精瘦漢子刀鋒一挺,鋒利的匕首紮進雲雲的身體。飯館裏麵立刻開打,那精瘦漢子連捅兩人,然後將熱騰騰的火鍋砸在雲雲身上。
“別跟我裝牛比,老子在東北是掛了牌的逃犯,今天的事情跟顧哥沒關係,我叫辮子,你要是牛比回頭找我。”
雲雲掙紮著抬起頭,“你等著,我會找你的。”
“傻比,下次見你,非把你手剁了。”辮子話音未落一腳補上,雲雲眼眶被踢叉了。
後麵過去幾個人掄起板凳把雲雲幾個人挨個放翻。這夥人雲雲都沒見過,可能是新跟著老顧後麵混的。一般新加入團夥的打架都很凶狠,他們需要在團夥中樹立自己的威信,這樣才能找到位置。
打完之後辮子和老顧他們走出飯館。老顧說:“辮子,你確實是條漢子,但雲雲你不該打,這個人不怕死。咱們要麼不動他,要動他就要把他整死,不然他回頭還得找你麻煩。”
“大哥,你說吧,你要不要他死,你說句話,我現在就進去把他廢了。”辮子的口氣和他的麵孔一樣凶狠。
老顧看著心裏一慌,他覺得辮子不是久居人下的人,以後這個人一旦狠起來,絕對六親不認。“現在不能進去,人太多,你殺了他沒用,他還有別的兄弟,再說你殺了他,我們都得跑路。”老顧心裏很懊悔,今天不該帶辮子出來,現在辮子在團夥中的地位在逐步上升。誰在外麵有點什麼事,他都兩肋插刀地幫別人,老顧感到了辮子潛在的威脅。
“趕緊走吧,我們現在不能打架了,賭莊那邊事情還沒完。”
第二天老顧拎著一包錢找到醫院裏麵躺著的張四寶,他把錢放在床頭櫃上,張四寶一頭霧水。
“老顧,你前段時間不是來過嗎,怎麼又送過來錢。”
“操,你個鱉孫,看看不行啊。”上次衝突之後,張四寶和老顧基本上握手言和,所以基本上大麵子都過得去。在道上混就是這樣,你不能和所有人過不去,那就一天也混不下去了。
“我操,你丫有事吧,你說。”
“四寶,我手下有個兄弟喝多了,把你的小兄弟打了。”
“把誰打了?”四寶心裏在盤算著,看看被打的人是誰,這樣就知道要找老顧要多少錢。
“把小四眼的兄弟雲雲打了,你知道,雲雲對我有成見,那天他在飯館先罵我,又罵我手下的兄弟,當時我沒攔住,對不住了,四寶。”
“雲雲啊,那個瘋子,我回頭跟小四眼說一下,咱倆沒事,上次不是忠哥說和了嘛。”張四寶這話是在暗示老顧,我是看著忠哥的麵子,不是看在你的麵子上。
“四寶,你要這麼說,我就放心了,誰不知道你四寶仗義。”老顧聽出了這話裏的意思,但是他現在要求平安,打下去對大家都沒好處。
“這麼著,老顧,你拿點錢,我找小四眼把這個事情抹了。”四寶挑著牙花子說。
老顧覺得四寶挑牙花子的動作最傻比,怎麼看都是個小偷,上不了台麵。老顧遲疑了一下,他打算讓四寶先說個數,這樣他有退路。“四寶,全是你說吧,你說多少。”
“一萬吧,你知道,雲雲不是隨便挨打的人。”四寶把牙簽吐出一道弧線,牙簽差點碰到老顧身上,老顧假裝沒看見。
“痛快,這有兩萬,四寶,你知道,我的賭莊最近被人抄了。”
“老顧,你別拿這個話點我,我不做這個生意,再說,我四寶從來不黑人。”
老顧心裏窩火,他恨不得拿獵槍把四寶轟了,但他現在必須忍。“那行,四寶,這個事情就托你了,我不希望這段時間出什麼事。”
“你放心,他打你,我讓四眼打他。”
老顧出門的時候一肚子火,走廊上麵護士提醒他醫院不許抽煙,老顧上前正反兩個耳光把護士臉打腫了。然後拽住護士的脖領子問:“讓不讓抽,你說,信不信我車侖.女幹了你。”走廊裏麵好多人看熱鬧,但沒人敢吱聲。
第二天小四眼對張四寶說:“老顧這個人混不出來,昨天有兄弟看著他在樓下打女人。”
“哦,老顧這種人打架不行,但能搞錢,真逼急了,他花錢買你的命,不值得,明白了吧。”
“是,大哥,我回頭跟雲雲說一下。”
“你是不是一直覺得我比較粗俗。”張四寶吊著眼睛盯著小四眼看。
“沒有啊,大哥。”
“嗬嗬,我跟你說,我恨不得天底下的人都當我笨得跟頭豬一樣,這樣才沒事,人不能太出眾,要是大家都盯著你,那就完了。孫勇的事情我想錯了,本來以為他已經不行了,沒想到吃了大虧。”
“大哥,我絕對不會放了孫勇,還有李明亮、張偉、扁頭,他們幾個一個都別想跑。”小四眼覺得張四寶說的人不能太出眾好像是在說雲雲,又像是在說自己。
“你琢磨過沒有,我上次在紅粉佳人被人打了,會不會不是李明亮他們幹的。”
“大哥,我想過,可能是有人趁著機會挑事。”
張四寶沒說話,他在想事情,但臉上卻絲毫看不出來。這是當賊的基本功之一,任何時候都不露聲色。
“兄弟,給我倒杯水。”張四寶端著茶杯呼呼啦啦地吹茶葉,這段時間他特別愛喝這種很苦的鐵觀音。
“四眼,你打架猛,這大家都知道,但還要學會動腦子。我剛才想起來,既然老顧懷疑我找人端了他的賭莊,為啥別人就不能在紅粉佳人打我呢。”
“大哥說的有理,大哥覺得是誰幹的?”
“現在沒想好,這有五千塊,你給雲雲拿過去,就說我說的,現在別打架,等我出院再說。以後要打也是黑了他,你走吧,我累了,後腰不能坐時間長了。”
小四眼把張四寶扶著躺下來,然後輕輕掩上門出來,到了下麵一層的燒傷燙傷病房。
“雲雲,四寶哥說了,你這次的事情先忍忍,等他出院再說,這有五千塊你先拿著。”
“那行,操,早晚要報這個仇。”
轉眼間到了盛夏時節,這個季節人身上穿的衣服少,這是一個屬於賊和暗娼的季節。
張四寶又開始在體育場一帶晃悠了,他現在很少親自偷,除非有非常值得動手的目標。但他還是經常過來晃悠,他喜歡觀察人。
“我們這行最關鍵的是眼睛,你要能在廣場上麵隨便看到一個人,半年之後再看到還能覺得眼熟,要是沒這個本事絕對混不下去,那些便衣都是等著逮你這號的。”張四寶剛從分局撈出來一個小賊,一路走一路訓斥。
用今天的話,這個叫做現場教育,這種時候不管是誰,都學的特別快。
“剛才撈你花了八千,你這幾天趕緊幹活,把失去的損失補回來。”張四寶故意誇大了數字,他隻塞了三千多塊就把人撈出來了,這邊分局的民警和他很熟。
“是,大哥,謝謝大哥了,我剛才在裏麵提你名字,也沒挨打。”
張四寶心裏在笑,那是民警打了招呼,你以為你是誰,誰跟誰混的別人都給你麵子,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社會。“好了,我去辦點事。晚上一起喝酒,你去找四眼,他知道地方。”
“好的,大哥,晚上我帶著錢過去。”
張四寶領著兩個小賊晃著膀子走了。他其實沒事,但他喜歡去天橋那邊逛,那邊有一大片路邊的小花園和石頭凳子,經常有女孩在那邊坐著等人。這個季節女孩子穿得少,張四寶喜歡看女人的腿,尤其是十幾歲小女孩的腿。
“去,過去把那穿白短裙子邊上的男的弄走,我過去跟那女的說說話。”
“沒問題,大哥。”
一個小賊過去故意把那男的石頭凳子上麵報紙碰到地上,那男的好像沒看見。看到那人沒動靜,張四寶心裏就想著過去逗樂子。
“嘿,哥們,等人呢?”張四寶拿腳尖碰了碰那人。
“是啊,等人呢。”那人突然仰起腦袋,然後慢慢站了起來。他個子中等,但長得非常結實,從後麵看緊身的白色襯衫勾勒出背闊來。
雖然那人戴著墨鏡,但那張國字臉卻熟悉無比,張四寶立刻就認出他來,臉上變了色。
六
“哈哈,四寶,好久不見,甚是想念啊。”那人左手抓著報紙擋住了右手,他飛快地把報紙掀起來一下。張四寶看到報紙下麵是一支烏黑的五四式手槍。
“大勇啊,啥時候回來的,咋不告訴我一聲。”
孫勇笑得很爽朗燦爛,“哈哈,這不是來找兄弟了嗎,來,兄弟,咱們去那邊喝點茶。”
張四寶在腦子裏快速權衡了一下,自己帶過來的那幾個小賊離的還有幾步,而自己在孫勇麵前根本不是個,更何況孫勇手上還有支槍。但孫勇還不至於殺了自己,關鍵是他真要想動手的話,機會多的是。
“好啊,好久沒見兄弟了,過去坐坐。”
“你帶過來的幾個兄弟也一起過去坐坐吧,嘿,你們幾個,過來。”孫勇和那幾個小賊好像熟得像多年的親戚一樣。如果不知情的人看過去,肯定以為是幾個老朋友在路上遇到了。
那幾個小賊一頭霧水地走過來,等認出是孫勇,個個臉上都嚇得變了色。張四寶看在眼裏暗自感歎,自己下麵的兄弟像小四眼那麼帶種的太少了。
“還不叫大勇哥。”張四寶招呼著。
“客氣客氣,大熱的天,哥幾個,跟我去喝杯茶吧。”
張四寶和那幾個小賊走在前麵,孫勇走在後麵,一邊走孫勇一邊哼著曲,他最喜歡《上海灘》的主題歌,多年以後依舊不改。
“妹子,給找個僻靜點的地方,我和朋友談點事。”孫勇客氣地跟服務員說。一般人去茶樓、飯館吃飯對服務員都是吆五喝六的,但孫勇從來不是。“隻有沒本事的人才朝服務員撒氣。”孫勇經常跟自己的兄弟這麼說。
幾個人坐到了裏麵,這是拿竹簾子擋著的兩排座位。孫勇讓張四寶跟他坐在裏麵,然後讓張四寶的人坐在外麵,這樣透過竹簾子也能看到外麵。
“兄弟,要是你的人跑出去上廁所或者買報紙,我就可能沒辦法控製自己了。”孫勇笑嘻嘻地說,他把報紙蓋在桌子上,手槍放在報紙下麵,槍口對準張四寶,然後手壓在報紙上。
“你們幾個,老實坐著,我和大勇哥談點事。”
那幾個小賊唯唯諾諾著。
服務員拿著茶單子過來問:“哪位先生點。”
“四寶,你來吧。”
“大勇,你來你來。”
“哈哈,我來就我來,妹子,你這什麼茶最好。”
“先生,特級的龍井。”
“哦,多少錢一兩啊。”
“四百八。”
“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先生,這個就是最好的了,我們也就隻進了兩斤多點,這個和人民大會堂一個檔次的。
“哦,裏外兩個桌,一桌各來一兩。”
張四寶心裏在罵娘。
“四寶,聽說你在找李明亮?”
“大勇,我不瞞你,李明亮上次把我捅了,還有二拐、扁頭,還有個我不認識的,搶救了一宿。”
“這個他們做的不對,我替他們給你賠禮。”孫勇的表情看上去很真誠。
“算了算了,你回來就好,咱倆一起甩開膀子幹吧。”
“別算啊,我不喜歡欠人家的,今天幹脆直接說吧,你是先打的李明亮,沒錯吧。”
“他也打我了,在紅粉佳人黑我。”
“四寶,是我兄弟的事,我絕對敢認,我問了李明亮,紅粉佳人的事情跟他沒關係,你被別人黑了。”
“靠,喝茶。”張四寶端起茶盅,他在孫勇麵前有壓力。
“這茶不錯,挺香的。”
兩個人點著煙,張四寶本能地顛著腿,他有點緊張。孫勇屬於那種人,哪怕是他笑眯眯地坐在一個人麵前,都能讓別人緊張。
“這麼著吧,紅粉佳人的事情,確實不是李明亮幹的,我覺得有人存心找你麻煩,也想找我麻煩。還有,你下麵的兄弟,先打我妹妹的主意,然後有個小子送我妹妹,被你的人打了。那是你的兄弟不對。”孫勇吐出個煙圈,他眼睛眯著品茶。
“大勇,我也要個麵子,不然這邊我沒法混。”
“不過李明亮也不對,把你捅得很重。”
“不是李明亮捅的,是他身邊的一個兄弟,我不認識。”
“我知道誰了。”孫勇其實早知道是張偉幹的,但他沒有直接說。
“大勇,你說吧,這件事情怎麼了。”
孫勇蘸著茶水在桌子上亂寫著字,“我看這麼著,我幫你個忙,我把老顧辦了怎麼樣,然後我讓出這片,我倆的事情一筆勾銷。不過這個事你得幫我,到時候借我幾個人用用。”
“老顧前兩天找過我,他新來的兄弟把雲雲打了。”
“我聽道上說過,你想怎麼辦。”
“他拿了一筆錢,讓我給雲雲,把事情了了。”
孫勇聽出來了,張四寶還不想和老顧起衝突,他們兩個都是同一種人,主要是搞錢。他覺得有必要敲打敲打張四寶,“四寶,你知道,我和李明亮都不喜歡黑人,他要是想打你,絕對明著來,紅粉佳人上次打你的可能是老顧,你好好想想看。”
張四寶在動搖,他心裏盤算著。
“這樣吧,你要是想收拾老顧,我幫你收拾,完了我們兩清,你看怎麼樣?”
“好吧,我想想。”
“這是我傳呼號,你想好了給我留言。”孫勇從桌子上茶單子寫了一組數字遞給張四寶,“我先走了,謝謝兄弟請我喝茶。”
張四寶結賬的時候氣得想罵娘,邊上的小賊過去把賬單撕了個粉碎,但張四寶還是把賬結了。
孫勇半夜的時候才回到李明亮他們藏身的住處,他把T恤衫脫了,一身的腱子肉,胸前的刀疤觸目。
“大哥,張四寶那個傻比怎麼說的?”
“他有點鬆動。”
李明亮想了想:“他是不想得罪忠哥。”
“哈哈,沒關係,你想的辦法我看行,把他們兩家挑起來,然後讓他們打去。”孫勇從後腰把五四式手槍拔出來,然後抽出彈夾退出子彈,又取出個彈夾把子彈壓上。五四式彈夾彈簧容易老化,經常要輪換著用。
“操,就怕張四寶不上當。”
“那沒關係,那就打他,反正體育場這邊我是要定了。”
今天去找張四寶的主意是李明亮出的。但李明亮有個地方想不明白,“大哥,你想把體育場這邊占了,可我們幾個都不會偷啊,占過來也沒用。”
孫勇看了看扁頭和張偉,他在猶豫該不該說,但他還是說出了自己的計劃:“我一直想著,老是這麼幫人家打架要賬不是個事,得找個長久的事情幹幹。這段時間我在琢磨,體育場這邊服裝市場這麼多,他們進貨都是從南方進的,我們在服裝市場這邊搞個托運站,以後火車站的貨,必須我們來運,這樣一來,咱從裏麵隨便抽一成,那也肥死了。”
“大哥,這是收保護費,香港電影裏麵演過,就怕公安不讓幹。”
“公安那邊你去想辦法,實在不行拉他們下水,找一下魏老六,他不是跟公安熟嗎,然後我們盯著公安分局的人,他們去嫖娼的時候進去抓他們,不跟我們一起幹,就讓他身敗名裂。”
“大哥,我覺得懸,這事折騰動靜太大。”
“兄弟,你聽我的,這次我去南方,看到那邊都這麼幹,好多道上走私電器、轎車的,都開了托運站。咱們不是開放搞活嗎,就要學習人家的先進經驗。”
“就怕張四寶找咱的麻煩。”
“哈哈,我就知道他那個豬腦子想不出這個招,現在要想辦法讓他跟老顧幹上,等把他轟出體育場,那就是咱們的天下了。”
“那幹脆把他殺了,這樣一了百了。”李明亮說。
“錯了,殺了張四寶對我們沒好處,殺了他還得逃亡,再說,殺了他也沒什麼用,他下麵的那幫小賊還是會在體育場這邊混,回頭又冒一個李四寶、王四寶出來,咱們還得麻煩。你想個辦法,要一口氣把他的人打懵了,以後不敢找咱的麻煩。”
“行,大哥,我想想辦法。”
結果辦法不用想,自己找上門了。沒過幾天,張四寶打傳呼留言給孫勇:大勇,幫我把老顧的一隻手給砍了,李明亮的事情就一筆勾銷。當天晚上,孫勇給張四寶打傳呼,沒過一會兒張四寶回了電話。
“四寶,你是要老顧的左手還是右手。”
“你看著辦,不過別給我惹麻煩。”
“行,我這幾天就下手,你想辦法把老顧的下落打聽清楚。”孫勇通完了電話,按掉免提鍵,吊著眼睛看著身邊的老顧。“老顧,你看著辦吧,這次是張四寶找你麻煩,他說了,我把你收拾了,李明亮的事情就一筆勾銷。”
七
孫勇說完了遞了根煙給老顧,然後把煙盒裏的煙抽出來散給他身後其他人。散到辮子的時候孫勇留意了一下,他不認識辮子,但感覺本能地告訴他,辮子是個狠角色。
“聽說你的兄弟把雲雲給揍了。”孫勇估計辮子就是打雲雲的人,但他想試探一下。
老顧指著辮子說。“嗯,就他打的,叫大勇哥。”
“大勇哥。”辮子的小眼睛很亮,目光聚著看了一眼孫勇。
“好兄弟,我早看雲雲不順眼了,回頭找個機會我幫你揍他。”孫勇爽朗地笑笑,拍拍辮子的肩膀。
老顧悶頭抽煙,他現在賭莊的生意不錯,所以還不想惹事。而且孫勇是個有名的不怕死,他不想和孫勇攪和在一起。“不怕死的人最麻煩,因為你控製不了他。”老顧經常這麼跟自己的兄弟說。
“大勇,這事我就當不知道。不過你也小心點,張四寶比較難纏。”
“那行,你要是不想幹,我就當今天什麼都沒發生過,你幫我個忙,過幾天放個話出去,就說你從賭莊出來被人拿槍打了,但沒打中,行嗎,哥哥?”孫勇說這話的時候,手按住了槍把。
“大勇,你這是砸我牌子。”
“哈哈,老顧,我欠你個人情不吃虧,趕明兒,你肯定用的上我。”
第二天道上就傳開了,老顧在路上被人用槍打了,但沒打中。當時鬥毆很少有人用槍的,所以大家都在議論,老顧又把誰得罪了。晚上孫勇的傳呼發出震動,他出門打了個車,開了十幾分鍾,然後隨便路邊一停。
“師傅,我下去打個電話,你等我一下。”臨下車孫勇丟下十塊錢,司機停在路邊抽煙。
孫勇回了電話,對方是張四寶。“四寶啊,找我啥事。”孫勇是明知故問。
“哈哈,大勇,我聽說了。你去打老顧了?”
“我操,晚上天黑,沒打中,過幾天吧,這幾天他身邊一直都跟著五六個人,打完了不好跑。”
“行,大勇,我相信你,這個事情你慢慢辦,但不要把我扯進來。”
“你放心,這個事情我抓緊。”
張四寶放下電話,他琢磨著孫勇應該不會把自己賣了,因為這對他沒好處。
“大哥,孫勇不會不幹吧。”
“沒事,沒有他不敢幹的,他這種人有膽子沒腦子。你這兩天找時間去看看雲雲,他要是沒事你讓他過來跟著我,我這幾天身邊要有個人。”
“行,我現在就去找他。”小四眼轉身走了。他出門買了熟菜和白酒,然後打了個車去找雲雲。這段時間雲雲一直住他女朋友李娟家裏,他多少年都不回家去住了。
“傷好得差不多了吧?”小四眼一邊把酒菜交給李娟,一邊看著雲雲的傷。雲雲額頭被燙了個疤,後來他一直留著能遮住額頭的頭發。
“好差不多了。”雲雲把桌子收拾一下,兩個人開始抽煙,李娟把酒菜放到盤子裏端了上來。
“少喝點,寶貝。”李娟關心地說。
“沒事,大哥不是外人。”雲雲一把將李娟摟了過來。
小四眼覺得雲雲和李娟之間的這種親密是發自內心的,不是裝給外人看的那種。這讓他感覺很羨慕,小四眼身邊不缺女人,但都沒李娟這麼好看的。李娟比較耐看,一開始看上去很平常,但看長了感覺很舒服,小四眼覺得這就是氣質。
“雲雲,四寶哥讓你這幾天跟著他,老顧可能要找麻煩,你跟著他比較放心。”
“嗯,大哥,我回頭去找他。”
小四眼和雲雲一直喝到後半夜,雲雲喝醉了,吐了一臉盆。李娟幫雲雲洗了臉,然後扶到枕頭上睡了。
“大哥,雲雲上次傷了之後沒幾個來看他的,你今天來看他,能看得出來他特高興。”李娟說。
“我和他是兄弟,平時有事來得少,以後我經常過來看你們。”
“謝謝大哥了。”
“你們休息吧,我先走了。”
樓道的燈壞了,李娟硬是打著手電把小四眼送到樓下的,樓道裏麵堆滿了鄰居的雜物和煤球。走到樓道裏麵,小四眼聞到李娟身上好聞的氣息,這種氣息令他心動。
午夜的街道上靜靜的沒幾輛車,小四眼感覺這個城市裏的夜色其實很美。他想再過幾年可以在這片開個酒吧,這邊沒有酒吧,生意應該不錯。
馬路對麵走過去幾個飛揚跋扈的影子,小四眼完全是本能地站住了。他是在居民樓的影子下麵,所以他覺得對麵應該看不到他。那幾個影子越來越近,小四眼一愣,是孫勇他們幾個。其中一個居然是李飛。“我操,這個貨啥時候放出來的。”
李飛是下午剛回到B市的,四年前他因為持械傷人被判了十五年。前幾天他逃出來了。李飛脫逃的經過非常傳奇,他們那個監獄是生產毛巾的。李飛就偷偷地從紡機上麵拆了根鋼片,這種鋼片可以藏在鞋裏麵。然後他每天晚上解手的時候去挖廁所的後牆,直到把好幾塊磚都挖鬆了。
終於讓他等到了機會,這天監獄裏麵看慰問演出,勞動號的都去了。李飛趁著演出的時候請假上廁所,然後挖開廁所後牆,沿著磚棱爬了下來。然後他大模大樣地從民警的屋子裏穿了身警服就出了大門,出大門的時候還和武警打了招呼。
當天晚上武警傾巢出動,搜捕了一夜。其實李飛就爬在監獄邊上農戶家的房頂上,等武警走了他偷了身農民的衣服連夜步行到了縣城。
“我操,到了縣城我都成叫花子了,我從火車站後麵溜上火車,一站一站地蹭,被列車員抓著就扔到下個站,然後再混上去,再扔下來。操他媽的,換了整整四趟車啊。”
“哈哈,兄弟吃苦了。想吃啥,想喝啥,隻管說。”
“操,我想幹個女人。”
“好說,喝完了去找魏老六。”
“那不喝了,喝多了硬不起來。”
大家哈哈大笑。
到了紅粉佳人舞廳,裏麵的混混都看呆了,孫勇、李飛、李明亮、二拐、扁頭橫著膀子走了進來。這五個人絕對是城北道上最亡命的人物。
“哈哈,大勇來啦,兄弟們,來,讓哥哥抱抱。”魏老六把臉上的肉笑成一堆褶子迎了過來。
“我操,不會把梅毒傳染給我吧。”李飛一把抱住魏老六,貼著耳朵說:“幫我找個女的,要胸大的。”
五個人單獨坐到一個角落裏,那個時候舞廳還沒流行起來包廂。坐了沒一會兒,魏老六領過來幾個女的。孫勇讓李飛先挑,李飛挑了一個身材前凸後翹的。那女的一屁股坐到李飛身邊,李飛的大手立刻伸進衣服裏麵揉搓起來。
“大哥,這麼急啊。”女的被揉搓的乳防有點疼,但還是強忍著嗲聲說。
“哈哈,他剛從大牢裏麵放出來。”扁頭笑得很響亮。
“我操,換上你試試。”李飛踢了扁頭一腳。
坐了一會兒,李飛把那女的領走了,孫勇和其他四個人一人摟個小姐在那喝啤酒。
“大勇,想死我了。”魏老六拎著個胖肚子洋酒瓶子湊過來。
“哈哈,我也想你啊,你過去找人跳舞吧,回頭我找你。”孫勇把他身邊的女人轟走,讓魏老六坐了過來。
“大勇,我求你個事。”
“說吧,兄弟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就怕我幫不上。”
“你知道,我一直是從忠哥那邊進洋酒,現在四裏橋那邊有個傻比,酒錢往下降,搶了我的生意。你知道,忠哥的酒不便宜,但我不是跟著他後頭混嗎,所以一直從他那兒進。”
孫勇想了想,“這事好辦,你找忠哥不就完了。”
“忠哥也打算讓那邊進他的酒,不過忠哥愛麵子,他生意大,不想這點小事惹麻煩,讓我找那個傻比談談,結果那個傻比說我威脅他要報警,分局那邊我也熟,不過不想把事情搞大。”魏老六小眼睛在舞廳燈光下麵很詭異。
孫勇掃了一眼李明亮,盡管李明亮看上去在發呆,但他知道李明亮聽見了。孫勇想了想說:“先喝酒,待會兒再說。”
“好好,今天不喝趴下不算完。”
“不喝洋酒,我喝不慣。”孫勇推了一下,還是喝他的啤酒。
坐了一會兒,魏老六看到熟人進來了。
“大勇,稅務分局的副局長來了,我去招呼一下。”
“沒事,你去吧。”
等到魏老六走開,李明亮坐到孫勇邊上。“大哥,我剛才聽到了。”
“嗯,你覺得怎麼樣。”
“估計那家不是洋酒的事,可能那家也有暗娼,搶了他的生意。”李明亮分析著。
“我也覺得像,待會兒問問,那家要是沒有公安在後麵,咱就幹。”
“嗯,我覺得行,這錢跟天上刮來的一樣,太輕鬆了。”
正說著李飛摟著那女的出來了,李飛精神抖擻,那女的一臉疲憊,走路的姿勢兩腿有點分。
“怎麼樣,還可以吧。”扁頭問。
“哈哈,不錯,捏著像肉彈,我剛才連打兩炮。”李飛說得很大聲,那女的輕輕拿指頭頂了他一下。
“你啊,大牢蹲傻了,等有錢了,我帶你去忠哥開的人間仙境去玩,那的女的漂亮,聽說都是大學生。”孫勇笑笑說。
“操,不都是比嗎,有啥區別。”
“操,你就是不懂得情調,那是有文化的比,能一樣嗎。”
眾人大笑。
“大哥,晚上我帶她去開個房間。”
“嗯,小心點,李明亮有錢,你待會兒找他拿點。”
“沒事,錢我夠,剛才你還給了我五千,他們幾個都給我錢了。”
“那好,悠著點,小心明天走不動路。”
李飛領著那女的先走了,剛到門口就遇到了公安分局的幹警。那個幹警認識李飛,他掃了李飛一眼。魏老六趕緊走過去把他攔住。
“他是逃犯。”幹警說。
八
“我知道,兄弟,你在這動手,我生意做不做了。”
“你小心他給你惹麻煩。”
“好啦,下次不讓他來。過去坐坐,我介紹個新來的你認識一下。”魏老六把那個幹警拉過去坐著,順手塞了一把錢在他口袋裏。那時候公安到娛樂場所很多都穿著警服,後來不讓穿了,怕影響不好。看著舞廳裏麵來了個警察,很多身上有底子的開始往外溜。
“那人是誰?”孫勇問。
“路昌分局的。”魏老六低聲說,他不想孫勇邊上的人聽見。
“那我們也走,我和李明亮還在逃呢。”
“那行,你們別走正門,回頭跟著我,我帶你們走後門。”
到了後門的門口,孫勇說了一遍自己的傳呼號,“你的事情明天找我吧,明天我一直有空。”
“沒問題,我下午打電話呼你。”
孫勇他們好不容易找了個夜間小店呼了一下李明亮的呼機,那個呼機現在讓李飛拿著呢。
“靠,我想起來了,李飛可能不會用呼機。”李明亮猛地一拍腦袋。
“那算了,我們先回去,估計李飛不大可能再回舞廳了。”
等到了家,張偉明顯有點不高興,他們五個出去沒有帶上他。
“你這段時間少拋頭露麵,張四寶還惦記著你呢。”
“靠,我要憋瘋了。”
“別著急,兄弟,等打掉張四寶就好辦了。”
此時可能誰也想不到,短短幾個星期後,張偉迅速在道上成名。
事情還是從上次去紅粉佳人舞廳遇到魏老六引起的,第二天下午魏老六把孫勇約出來釣魚。
“大勇,我怎麼半天一條也釣不到,你快釣了一卡車了。”
“哈哈,哪有一卡車,我數數,六條。”
“大勇,你沉得住氣,我就不行。”
孫勇猛地一提釣竿,“我操,這麼小,放了。”孫勇從釣竿上摘下小鯽魚扔回到水裏。邊上的服務員小跑過來,“先生,這裏釣上來魚不能再往池子裏麵扔。”
“靠,喊你們卷毛過來。”
沒一會兒垂釣中心的老板,一個肥胖的中年男人屁顛屁顛過來了,“我操,老六啊,我操,居然是大勇,哈哈,對不住了,上次你進去我沒去看你。”
“哈哈,小聲點,大哥,我還是逃犯。”大勇伸手過去拉住卷毛的手,兩個人一付久別重逢的樣子。卷毛算是城北混混當中的老前輩,今天四十多,早年曾經是武鬥隊的骨幹,頭戴柳條帽,佩戴紅袖章,號令一方。後來武鬥隊打死了人,卷毛進了監獄,文革結束後,他家親戚想法子給他弄個保外。等卷毛從大牢裏出來,當年跟著他混的很多都成了嘯聚一方的混混頭。他們再看卷毛都是斜著眼睛看,在他們眼裏卷毛已經被時代所拋棄了。惟獨孫勇每次見到他還是畢恭畢敬叫大哥。
卷毛感覺這個世界變了,為了幫他弄出來,卷毛家裏花了七八千塊。這在八十年代初是個不小的數目,當時的萬元戶幾乎是富翁的代名詞。卷毛自此退出江湖,開了個小飯館。本來飯館越來越大,如果不出意外,卷毛可能在今天早就成了一個富商,不至於九十年代中期重入江湖。
有的時候有人走上黑道是這個世道逼的,家裏沒有靠山,沒有實力,他們隻好用刀。
卷毛的飯館到了八十年代末走了下坡路,很多單位吃完了飯掛賬,八十年代末,中國風雲突變,那些單位的領導好多換了人,卷毛的賬也要不到了。
“哥們,不是我不幫你,你去我們單位打聽,我早就靠邊站了。”當時卷毛去要賬的時候聽得最多的是這句話。
後來孫勇打算潛逃外地,臨時找到卷毛,“大哥,我落難了,找你借點,我不勉強,你是我前輩。”以前有人到卷毛的飯店鬧事,被孫勇打跑了,所以卷毛欠著孫勇人情。
卷毛進去從床下麵的鐵罐子裏麵掏出四百多塊,“兄弟,我不瞞你,我有錢,都是其他單位掛賬,沒還我。這點錢還是給老丈人過生日的。”
孫勇一句話也沒說,他拿了錢轉身就走。後來他逃亡外地,輾轉讓別人送了四千塊錢給卷毛。送給卷毛錢的正是雲雲的女朋友李娟,李娟的叔叔和卷毛是武鬥隊的隊友,監獄的獄友,現在成了棋友,兩個人天天在胡同口下棋。一邊下一邊感歎:昨日不再。
雲雲後來知道了這件事,但沒怪李娟:“人要仗義點,我跟孫勇是我們的事,和卷毛大哥沒關係。”
九零年之後社會慢慢平靜,欠卷毛賬的領導陸續回來,其中大部分還了他的賬。最後一算賬,卷毛發現他這麼多年辛苦忙活的一切,一夜之間成了零,等於白忙活。
他開始想辦法,當時B市公款吃喝開始慢慢複蘇。卷毛開始做起水產,當時水產還沒有黑道介入,相對來說比較好做。這行吃的是辛苦錢。靠著自己的苦幹,卷毛迅速發跡,用他的話說,這一年感覺自己是做夢。但他真正發跡的原因是偷偷賣河豚,這個當時是暴利。
後來他多方找孫勇,如果當時沒有孫勇這四千塊,卷毛就沒有做水產的本錢。但孫勇一直潛逃外地。沒想到今天無意中看到了孫勇,兩個人分外高興。兩個男人熱情地握手擁抱,感覺彼此都熬過來了。
“老弟,我今天真是看到我命裏的貴人了。”卷毛的話發自肺腑。
“大哥,千萬別,我怎麼覺得這話想是要綁我晚上請客啊。晚上我做東,咱們東來順去。”
“操,來我這裏還敢說請客的事,你們玩著,我到後廚招呼一下。”卷毛搓著肥厚的大手走了。
孫勇突然明白過來魏老六幹嘛要約自己來釣魚了,魏老六和卷毛還算比較熟,一來這個地方安全,二來更重要的是魏老六是怕孫勇開價太高。孫勇從這就覺得這一年多身邊的每個人都變得精多了,九零年之後,人們個個都變得智商高速猛漲。
孫勇打定主意,今天晚上無論如何不談事。
兩個人一直釣到晚上吃飯的點,卷毛過來敬煙換茶水,“兄弟,開席了,走走,竿子啥的給他們。”
垂釣中心其實就是個水產養池,因為卷毛要批發,所以不得不包下這個生產隊的地方。生產隊的隊長當年是卷毛手下的紅戰士,卷毛被抓進監獄,但始終沒咬他。生產隊長逃了一劫,他爹死後他當上了隊長,每個月都要到卷毛的飯館公款暴搓一頓。
“大哥,我這輩子就是你給的。”生產隊長有一次喝醉了說。
後來卷毛找到這個生產隊長,“猴子,我要搞個魚池子。”
“行啊,我讓我兒子給你找地方。”
生產隊把靠近公路的兩處宅基地強行收回承包給了卷毛,租金三年以後付,而且便宜得跟白撿一樣。
吃飯的地方在垂釣中心正臉這邊,一百多平米的麵積,後麵四個包間。當時的包間不似現在這麼奢華,甚至還有陪酒的小姐。當時包間裏麵也就是刷遍大白,天花板上的日光燈下麵掛上彩紙條。
這個包間的名字很有意思:群英會。魏老六在門口陰陽怪氣地嚷嚷:“今天是道上群英會啊。”
孫勇在心裏說:“有你這個傻比在,算個鳥群英。”當時沒人想到拉皮條的魏老六到了九十年代中期成了道上稱霸一方的豪傑。
人隻有三個,但上了一桌子菜,有螃蟹、大蝦、桂魚、鱸魚。孫勇覺得鱸魚好吃,鱸魚肉味鮮美。
“大勇是會吃的人,以前有個人想吃鱸魚想得官都不做了,還怎麼說的?但愛鱸魚美。”卷毛不住地勸酒讓菜,他天天吃,再好的水產都沒味道了。有時候卷毛吃的回家的時候整個胡同的貓都跟著他後麵叫,因為他身上有魚腥味。
“哈哈,這種官絕對不是現在的官。”魏老六說,他今天有點不快,幾次想張嘴都被孫勇把話繞開了。
“你們等等,馬上要上道大菜。”
沒一會兒,上來一個大盤子。廚師端上來的,然後廚師坐下來先吃了一塊,吃的是魚頭上麵的肉。
“這個是河豚,按照行規,廚師先吃,廚師沒事就沒事。”
“我操,聽說這個味道鮮美,不過有時候能吃死人。”魏老六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孫勇也沒吃過河豚,但他沒說話。
“我殺的我就敢吃,別人殺的我碰都不碰,河豚一死毒性就全身擴散。”廚師是卷毛的獄友,浙江人,做魚技術一流。後來他去了南方的大飯店,九十年代末的一天,他在嚐了自己做的河豚後平靜死去。
廚師坐了有十分鍾,然後和大家打了招呼就離席走了。
“來,咱們開始吃。”卷毛招呼著。
魏老六不怎麼敢吃,孫勇夾了一筷子,吃河豚的筷子是每個人專門發的象牙筷子,據說這樣的筷子上麵沾了河豚汁水好洗。
“不錯,真鮮啊。”孫勇豪爽地大聲誇讚。
這時廚師在門口探頭說了一句,“你們吃的時候注意了,看到誰吃著吃著傻笑,就不能讓他吃了。”
“知道,大明,你打牌去吧。”卷毛把桌子上的半盒煙扔給廚師。
“大哥,他說的啥意思。”
“哦,這個廚子是我哥們,他做河豚的方法跟別人不一樣,別人把內髒全扔了,內髒有毒。不過他能掌握劑量,稍稍放一點毒汁進去,肉味特別鮮美,但吃的時候要當心,不能吃太多。”
“靠,我不敢吃了。”魏老六嚇得放下筷子,起身去上廁所,他打算把剛才吃的那幾口魚肉吐出來。
“大哥,最近沒人找事吧。”
“沒事,不過有個人你聽說過嗎?”卷毛起身關上門。
“大哥說。”
“城南有個叫飛機的,他弟弟開了個飯店,欠了我兩千多塊的螃蟹錢不給,我查了一下,他欠了好幾家做水產的錢。”卷毛在猶豫,他不想把事情搞大。
九
“他叫什麼,飯店在什麼位置。”
“城南河溝邊上的稅務局你知道吧,他的飯店就在對麵,專門做稅務局生意,絕對有錢,他就是滾刀肉,賴著不給。他大名叫劉建軍,他哥好像是混子,叫劉建民。”卷毛壓低了聲音,多年的監獄生涯讓他警惕性很高。
“行,大哥,我去查查他的底,過兩天給你信。”
“大勇,錢我可以不要了,但我要斷他的貨,我不能再往他那兒送貨了。你不知道,我們這行都是一大早給飯店送貨。前兩天我沒去送,他把我雇的司機給打了,一筐子黃鱔也扣了。”卷毛其實不想把事情搞大。
“我操,欺負到大哥頭上了。”
“沒法子,你跟他說,錢我不要了,他找別人送貨。但我的司機再去城南送貨,他別找事。”
“行,我把話帶到,明天一早就去。”
“那行,大勇,那我先不說謝了,城南那邊生意要是好了,我在那邊再開個魚池子,給你分紅,你幫我照應著點就行。”
走廊裏麵有聲音,是魏老六回來了,卷毛坐了回去。
三個人喝了無數啤酒,最後是孫勇把卷毛送回去的。
“大勇,一年多沒見了,嫂子給你削個梨。”卷毛的老婆很熱情,忙前忙後地給卷毛拿痰盂,又招呼孫勇,讓女兒泡家裏的龍井。
“難為嫂子還記得我愛喝這個。”孫勇覺得這就是女人,盡管卷毛的老婆胖乎乎的,但孫勇覺得有個這樣從不背叛卷毛的女人其實就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