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背離者(2 / 2)

黎宮鶴卻仍然自顧自地說道:“你聯合胥蒼焱奪走了我的心髒,將我封印在血魔池內。自己卻因為內亂遭襲,忘了這件事情。我想你應該是不久前想起來了,這才迫不及待地要殺我。趁我現在修為大降,正是殺我的好時候。你怕我會取代你啊,兄長。哪怕成為阿修羅王,還是魔族唯一的魔主,你心底從來沒有打消過對我的忌憚。——畢竟,一體雙魂的饕餮,隻有一個才能活下來。”

黎宮鶴的眼中仍然帶著笑意,抬頭望著他的時候真像一個對著兄長撒嬌的弟弟,但隻有泊蓮知道,眼前之人是怎樣的一個惡魔。

泊蓮有著一雙冰藍色的眼眸,以前胥無念最喜歡看他的眼睛,因為無論何時,他的眼眸都透著沉著冷靜,總是能讓人想起閃耀著碎光的湖泊。仰望著他的時候,她不安的心能漸漸平靜下來。

而此時這雙藍眸卻好像透著比這幽冥獄還要幽寒的冷光,平靜被打破,屬於審判者的殺意在其中泛濫。

黎宮鶴一身單衣破爛不堪,隻是勉強掛在身軀上,還布滿了斑斑血跡,早已看不出原色,他抬起的一張小臉細看之下仍然與泊蓮有幾分相似,特別是二人的眉眼,淺笑之時仿佛帶著無限溫情。不過,要是以此就認為黎宮鶴是性格溫和可親的人,那可就是大錯特錯了。他手上的殺孽重到罄竹難書,但他的力量太強大了,隻是封印數年遠遠不能淨化他體內的戾氣。

“兄長,你覺得她此時在哪?”他貼著牆壁,突然話音一轉,話題轉向了舍那珈。

隻聽外界想起了刀劍相擊的金鐵之聲,泊蓮變了臉色。

“她還是來了,哈哈哈,真是一個傻子。”他坐在牆邊,笑得大聲,卻頗有些無奈,“都跟她說了我沒事,還是沉不住氣。”轉瞬卻咳出了鮮血,剛才勉強掙脫玄鐵對修為的禁錮已經耗費了他大部分氣力。因此他沒有再站起身。

泊蓮猛然轉身,向牢獄外奔去。說了讓她好好養傷,簡直是胡鬧。泊蓮心裏憤憤,但是同時卻也了然。她不就是這樣麼,從來不會好好聽他的話。自己認定的事情誰也拉不回。她要救黎,不管任何人擋在她麵前,她都不會在乎。

當他終於看到她的樣子時,他心中泛起宿命般的淒涼。

無念雙眼通紅,看到黎宮鶴躺在血泊裏更是氣得要哭出來,眼淚在她眼中打轉,她舉劍的手勢卻再也沒有遲疑。

“你答應我不傷他!”她氣憤地大喊,一劍揮去,擋在前頭的魔兵被掀翻大半。剩下的也都被恣肆的劍氣衝撞得在地上疼得打滾。

他出來,是向他們討債的,望著無念仇恨他的樣子,泊蓮第一次這般明確了黎宮鶴的目的,拋棄之苦、剜心之恨、背叛之痛,黎宮鶴所遭受的種種,他自己都記得。

他要向整個阿修羅族和魔族複仇。哈哈,原來如此,為何要予她姓名,同心契,饕餮咒,什麼地獄之刃,她不過是他手中的一柄複仇之刃。

一人是看似尊貴沉著的九五至尊,一人是看似狼狽落魄的階下囚。

此時,兩人的處境卻仿佛調轉了過來。

舍那珈攙扶著黎宮鶴,他已經昏迷過去,整個人像是從屍體裏拉出來的一樣,呼吸微弱,一張小臉沒有一點血色。

她氣急,向著泊蓮,再沒有遲疑地揮劍刺去。

長劍入肋骨之間的那一刻,舍那珈暗紅的雙眸呆滯一瞬,滿天飛火中,整個幽冥獄都仿若煉獄,她臉色發白。

“你,為什麼不躲?”

可回應她的卻隻是泊蓮嘴角漸漸湧出的鮮血。

救兵將至,他在一片喧嘩聲中倒地。

禦林軍想要追擊,卻被泊蓮攔了下來。

之前,他還抱著最後一絲希望,他問她,“無念,你真的要跟他走嗎?他隻是在利用你。”

她沉默地低下頭,風中卻傳來她微弱卻堅定的回應,“泊蓮,忘了她吧。”

忘了那個一心跟在哥哥背後信任著他依賴著他全心全意愛著他把魔族真真切切當成自己家愛護的可愛的無念嗎,他怎麼忘?

“這一劍就作為對你傷了黎的償還。”她接著吐出的話卻更為讓人心寒。她不留情地扯出長劍。

鮮血從肺腑中流出,也帶走了他大部分的力氣。他脫力地跪在地上,“舍那珈!”背後,他卻第一次喚她的新名,而且是用勁嘶喊,語音裏含著因不甘而生的顫抖,“你知不知道他會毀了你?”

“……一切隻是我自己的選擇。”舍那珈回答,“哥,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哥,不要怨他。要怨就怨我吧。對不起。”

呼嘯的北風吹過倒塌的幽冥獄一角,泊蓮發冠脫落,胸前洇透的血跡已經成了暗紅色。頹圮的石牆化成碎塊,散落在冰天雪地裏,殷紅的鮮血和可怖的殘肢將潔淨的雪地變成一幅地獄之境。

太醫正在急切地替泊蓮止血,泊蓮卻感到這一切仿佛都離自己很遠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