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死亡是我們生命過程中的一個部分,不應恐懼和逃避它,但是當一個生命突然消亡,而摯愛他的人,那一份刻骨的痛,在短期內是難以忘懷的,無論是凡夫還是修行人。所不同的是行者可以不執著那份痛,可以借佛的智慧解脫,並從對無常的體會中,更加精進地修行。
1989年初春,原本身體就不好的女兒張采被查出患了肝癌。
請川醫專家診斷,告知已不能手術,隻能保守治療,侄女們隻好去文殊院給大舅舅張妙首講述實情。
在文殊院的小屋裏,平常沉穩內斂的張妙首,平生第一次流淚了。他沉默了好一陣子。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經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苦痛。然而幾十年的修行,讓張妙首明白這個中的緣由。沉默良久,他說了一句:“這個是個人的業力啊。”
於是大家決定聽醫生的,保守治療,將她送到當時川醫的掛靠醫院——白絲街草藥醫院住院治療。在治療期間,作為父親的張妙首,想盡了一切辦法。然而張采病情依然加重,並很快進入病危階段。
7月,成都的天氣很熱。要走的頭幾天,張采做了一個夢,夢見一片田裏,有一間房。清定法師在裏麵看病,很多人在屋外排隊。她自己和爸爸一起也排在隊伍裏,輪到她看病時,她給清定法師跪下流淚。法師摸著她的頭,並遞了一張藥單給她……等她醒後,感到很舒服。她把自己的夢境告訴了一直守在病床前的爸爸,張妙首鼓勵她好好念佛,要對佛法生起信心。
張采要走的頭天,趙啟林到醫院,張妙首告訴她:“采兒的情況不太好,有些肝昏迷。到了這個地步,我不讚成搶救,拖起很痛苦,我想她在念佛聲中走。”後來家人達成了一致意見,醫生就取掉了張采身上所有的管子。
7月15日。張采的表姐表哥們都到了醫院看望他們最掛念的小妹張采。
林成峨還能回憶起當時的情景:
“媽媽告訴我說,張采病危了,大舅舅在醫院助念,我忙趕到醫院。那天天氣很熱,大舅舅和胡金水站在張采床頭給她助念。大舅舅就附著身子對著張采的耳朵念佛,六點過七點的樣子,我一看,張采沒有呼吸了。我給大舅舅做了一個表示張采走了的手勢,大舅舅點了點頭,又埋下頭繼續念。他當時表現出非常的平靜。”
15日,半夜12點過。張妙首回到趙啟林的家,趙啟林見到大舅舅很平靜,就問:“大舅舅,張采走得好不好?”他回答說:“好。”洗漱後,老人就很平靜地上床打坐後睡去。
20日,火化時,張妙首照常在省佛協做事,家人沒有讓他參加女兒的火化儀式。
火化完後,遵囑,趙啟林與胡金水將骨灰帶到了文殊院。那間小屋的門開著,張妙首坐在桌子前寫東西。
胡金水提著骨灰,一進門叫了一聲:“爸爸。”就跪了下去,並把骨灰遞上。張妙首接過女兒的骨灰,捧著念佛後就放在了左邊的一個桌子上。
張妙首每天都念佛回向給自己的愛女,張采的骨灰在小屋裏,靜靜地陪了爸爸半年後,1990年的一天,張妙首在林成西的陪同下,坐汽車到了寶光寺,請廟裏的雷師父將女兒的骨灰搗碎。看到這個場景,張妙首對侄子林成西說:“如果我不學佛,我活不出來。”
是啊,如果我們凡夫沒有得到佛的智慧教育,沒有弄清楚佛法對宇宙人生的基本觀點“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沒有將世間的小愛升華為大愛,在修行上沒有境界,那是怎麼也受不了的。
在一個夜晚,張妙首將搗碎了的女兒的骨灰和著麵粉、白糖,在香煙繚繞的文殊院放生池旁,他念誦著“往生咒”將女兒的骨灰撒向放生池,與水族結緣。水麵上蕩起一朵朵小小的“白花”,這水中有他一份深深的父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