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開放的春風大*來前一年,當時尚不怎麼寬敞的國道107h市-y縣段上風馳電弛般的行駛著一輛嶄新的飛鴿自行車,車後坐被改裝成一個簡單的豆腐架子,幾塊梧桐木版釘在一起,漂亮的木紋和輕巧的份量頭,真是即美觀而又實用。
此時天剛過午不久,眼看離家還有40華裏不到,一小時就能搞定,今天的豆腐又是賣的特快,車上奮力用腳踏車的青年壯漢顯得心情極為舒暢。濃眉大眼,高高的鼻梁,四肢粗壯有力,健康的古銅色皮膚,身下又駕著一輛嶄新的名車,行駛在平坦的柏油馬路上,路旁綠柳成蔭,迎麵撲來的微風溫柔的拂去額頭上冒出的細微汗珠,就像夜裏老婆那溫柔的手指,一時隻覺的生活美好有滋有味,欣慰無比。
馬上就能回家見到溫柔賢淑的妻子和一雙寶貝兒女,心情愉快下連身後豆腐架子發出的吱呱聲也顯得那麼悅耳動聽,青年看前後無人,高興的唱起歌來:
賣豆勒!
賣豆勒!
我的豆腐白又嫩,
又爽口來又開胃!
賣豆勒!
賣豆勒!
任記豆腐好吃又不貴!
老少鹹宜,老少鹹宜,不買你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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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聲渾厚高昂,歌詞雖然是自編的賣豆腐小調,有點不倫不類,卻形象的表達了勞動人民收獲後的喜悅之情,又掙到5快錢了啊。要知當時的年代,農村社員們歸生產隊統一管理,雖然不吃大鍋飯了,人民的收入水平確實極低,一個壯小夥一年的工分加起來才百十來快。除了樣板戲外可沒有什麼流行歌曲,天王天後。
一路高歌猛進,轉眼快到家了。從平坦的馬路上下來,過了界河店鎮,再有兩三裏就是自己的村子西大屯了,青年看著崎嶇不平的鄉間小道,眉頭一皺,心疼愛“車”的他便下車步行,穩穩當當的推著自行車向家趕去,卻也是大步流星,迅捷無比。
到磨房放好車子,剛進家門迎麵就遞來一條熱乎乎的毛巾,妻子李氏高興的聲音響起:“當家的,這麼早就回來了,累了吧?快上炕歇歇。”青年看看這兩間半的小屋裏外收拾的幹幹淨淨,秩秩序序的也是大樂。隨意的搽了把臉,笑道:小寶,妮妮兩個去那耍了,我買了兩串糖葫蘆,市裏買的,稀罕物件啊,五分錢一個!給孩子們解讒”。
這時門外響起了一個稚嫩的童聲,嗓門挺大的:“爹!我帶妹妹在街上玩那,見三爺爺說你回來啦,我給你錘捶腿。”妮妮的小手還被哥哥啦著,粉撲撲的臉蛋上一抹嫣紅,小嘴呼呼的喘著,顯然兩個孩子聽說自己回來,一路小跑的來迎接。青年忽然覺得一身的勞累一掃而光,一把抱起兩個心肝寶貝,看著滿臉柔情似水的妻子。隻覺再苦再累,為了這些心愛的人兒過的好些,值!
稍後,歇了一小會的青年站起身來吩咐道:“我去咱爹那看看,有什麼活計沒有,順便說說蓋房子的事兒,蓋好了咱這屋騰出來給二第娶媳婦用。”李氏默默不語,臉上神色卻是有些擔憂。
出門不遠,支書那漂亮的宅子對過,幾間低矮的土屋就是老爺子的住處。進門一看,老爺子低拉著腦袋,坐在門檻上,啪嗒啪嗒抽著旱煙,見青年進來悶聲不響的沒吭聲。“爹!您老發啥愁呢?上了歲數,就少抽點,要不我趕明給你老買幾包紅滿天”。
青年家裏人口眾多,有兩個弟弟,四個妹妹,解放前生人,其實那一代人,大家也都差不多。就是一家好幾口子,勞力少張嘴吃飯的娃多,生活沉重的負擔,使人特容易顯老,這不,剛五十來歲的老爹,看上去象七十的樣子,連腰都拘摟了,每天還要抽空背一大筐出去拾糞積肥,好多掙幾個工分養家湖口。
老爺子年輕時也是一條好漢,八年抗戰時,經常配合地下黨們的行動去扒小鬼子的火車道,有次撤退時遇上鬼子們的巡邏隊,一翻血戰下楞是憑一把大刀砍下九個狗頭,最後胸口三叉骨下被日本鬼子的步槍擊穿,雖然命大活了下來,卻因為落下毛病,在家養傷養了五年才好,沒趕上解放戰爭。要不以他老爺子的神勇,起碼混個師級幹部,都是命啊!
經過了人生的大起大落,老爺子的脾氣很倔,平時沉默少言,一張嘴說那話能把人衝一跟頭。抬頭望了望兒子,仍下一句話:“福娃子,宅基地,自己想法,自己蓋,住那屋趕緊騰出來,老二要相親用”扭頭進屋去了。
青年回家後夫妻二人一商量,李氏的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這房子可是夫妻兩個拚死拚活,苦幹三年,又省吃減用跟生產隊買的一個院子,家裏沒出一分錢,這老爺子說句話就給攆了出去,能不傷心落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