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帶著夜色慢慢走向深處去了,火車還行駛在在半途中,一路上滑著鐵軌,帶起一排排火花,即使處在遠方的燈塔上眺望,也僅僅能讓它停留在視野裏一會兒,很快就會消失在視線的盡頭。
北方無處不在的冷空氣使得各個地區的溫度一起下降得厲害,就算列車行駛了很長一段時間,已經開離湖陽很遠很遠,這裏再不複那降雪的天氣,然而就聖誕前後幾天的溫度變化來看,也足以證明這片地區的冬天總歸是姍姍而來了。
乘客們在這會兒紛紛準備入睡,夏蝶把疊放在一片的被子拉開,蓋在自己身上,覆蓋住全身,隻露出小小的頭,兩隻手緊抓著被子裏層。做好後,他開始迷茫地東張西望起來,看自己是否格格不入,連麵對這麼一件小小事情的處理方法,都顯得與眾不同。
讓他鬆了口氣的是,旁邊的青年亦是如此。他把頭轉向這邊,正目不轉睛地打量著他,一陣猛觀細瞧。
夏蝶有點兒生氣,他很想罵這個人到底懂不懂禮貌,這樣做很不文明,不懂得尊重他人。
但就在他要出口教訓那青年時,在一種莫名力量的驅使下,夏蝶放棄了這麼個直接對峙的理由,轉而背過身子,給那個妄眼的青年留下一片黑漆漆的秀發。
“一起說會話好嗎?我現在還睡不著,也不想睡。”青年用著商量的口吻說,有討好的味道。而這隻是初步的試探而已,看看剛才的不愉快是否已經影響了對方對自己的直接觀感,不想隻做一個他人眼中的討厭鬼,所以非常有必要澄清誤會,要不然當小誤會越級越大後,就很難再解釋清楚了。
“你想說些什麼?”夏蝶沒有回過身子,在那兒生著悶氣。
“你怎麼會一個人上京的?你還是個高中生吧,去那裏上學嗎?”
怎麼人人都喜歡打聽別人的目的呢?司機如此,他也是這樣。夏蝶在心裏嘀咕,嘴上卻回道:“我不想說這個話題,你隨意換一個吧。”
“那,我們分別說些自己小時候的故事?”
“沒意思。”
“看來你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來。”青年若有所思,“我們可以先向對方互訴名字,這總不是什麼難事吧?”
“那麼我先說好了。”青年坐直身子,結束慵懶的睡姿,再清了清嗓子,才說“我說了你可不許笑哦,我的名字有點那個的。”
“你煩不煩?要說就快點,別吵我睡覺!”
“好啦,我說我說……杜子騰。”
“什麼?你肚子疼?”夏蝶立刻翻身坐起,看向他,銀黃的月光輕柔地灑滿他的半身,朦朧中如夢如幻。
青年看得呆了,愣是沒反應過來。
“喂!”夏蝶在他眼前搖了搖手,“疼得沒反應了?還是你沒有紙巾?別急,我有。”
“不是。”青年強忍著笑,說,“我的名字,就叫杜子騰。杜若、子龍、騰飛,光用耳聽確實有些歧義。”
“真的?”
“真的。”
夏蝶想了想,忽然“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哈哈哈……肚子疼!好名字,你這人也真行,帶著這種名字還好意思先和我說,不怕我笑話你嗎?”
“我已經習慣了。”杜子騰輕輕地說,掩飾不住的黯然。
夏蝶一聽這話,笑容立止,斜著眼睛冷冷地看著他。
“怎麼了?”杜子騰莫名其妙,為夏蝶突然轉變的態度感到無措。
“無聊!你光想逗我開心是吧?”
“有一點。”杜子騰剛一回答,馬上聽懂了夏蝶的言外之意,趕忙搖頭,“這的確是真的。”一邊拿出錢包,一邊說:“這是我的身份證,你可以看看。”
夏蝶無言地看著麵前的小卡片,卻是沒有去接。他低頭輕輕地說:“行了,我信你了。一個名字而已,我可以選擇相信,相信你也沒有必要欺騙一個根本就與生活不相關的路人。”
一股苦澀的滋味開始浮上杜子騰的心口,他看著對麵距離自己不到一尺的少年,像是在兩人間隔了一層透明的麵紗,始終是隱隱約約,它卻沒有力量去捅破它,雖然那隻有一步之遙。
看來乘客周圍的們真的很累了,竟沒有一個被他們的小聲爭吵驚醒的,這倒是免去不少尷尬。夜依舊靜靜地走過,多少疲憊和活力,多少人間悲喜,終是要告一段落的。
“我叫夏蝶,夏天的蝴蝶。”睡夢中,夢中的天使小聲告訴他。
“這個名字,目前還不適合你啊……”
……
……
在火車上的路途,往往是過得非常快的,盡管再怎麼不適,夏蝶依然在不斷地嘔吐和眩暈中熬到頭了。今天黎明,列車將順利抵達北京西站,地處於中國的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