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星星的消失是因為什麼?”
由於太多天文愛好者發現異常,並在網上分享自己的發現,信息的快速傳播使得政府無法再沉默對待,隻得官方回應星星消失一事屬實。
章文俊很喜歡宇宙,或者說,人類對於宇宙的向往,早在還是猿猴時期的某一次抬頭就已經存在了,萌芽早已紮根,章文俊隻不過是將向往付諸於行動罷了,他的朋友張令明知道他是研究這個的,想詢問一下他的看法希望能給自己一點安慰,也能看看他的狀態怎麼樣,於是約他出來看星星。
他們來到了郊外的一座小山丘,坐在草坪上看著夜空的星有一句沒一句的聊。
而張令明的突然發問,並沒有讓章文俊感到意外,他隻是沉默著,低下頭思考,氣氛很壓抑,如同星星消失後在原地留下的漆黑幕布一樣,剩下的是天體物理學基石破碎後的搖搖欲墜。
張令明看他不說話,擔心他的情況,於是想換個話題,“沒事,不聊這……”
“我不知道,“章文俊突然開口,“人類迄今為止沒有任何造物能真正離開太陽係,最遠的航天器也隻不過飛出了短短的兩百多億公裏,別說對比宇宙了,單是對比太陽係,人類也隻是從誕生的搖籃裏,往外伸出了一隻手,距離觸碰邊界,還差得遠。渺小,隻不過是人類對於微小之物的詮釋,而人類對比宇宙,又何止是渺小?”章文俊說完,抬起頭仰望令他害怕又向往的夜空。
“或許星星隻是人類千百年來對夜空浪漫的幻想?現在……”
“嗯?怎麼……”
章文俊突然停下,緊緊盯著夜空中的某處,張令明一時沒反應過來,剛想問出半句後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麼,看向他眼神延伸的盡頭,瞪大了眼睛,雞皮疙瘩止不住的冒出,最近的事件讓他惡補有關星星的知識,他知道眼神盡頭的位置是什麼,那曾是一顆星的所在地,那顆星叫南門二,現在,它不見了。
張令明有些語無倫次,“南門二消失了!就在我們眼前消失了!它…它……”
章文俊隻是愣了一會,凝視著剩下的一小片空無的黑色宇宙,繼續開口。
“……現在幻想破滅了,新的現實來了,我們隻能一次次改變我們認知的一切,企圖給無法理解的事物標上一個能讓自己心理安慰的標簽。可能…可能人類從來都不是因為好奇心而向往宇宙,而是因為懼怕,對於未知的懼怕,又因為懼怕所以要了解,向往宇宙的人往往對宇宙的恐怖一無所知,就比如以前的我,但是在我開始了解了許多事情之後,在懼怕誕生之餘,對它的向往從未停止,這是一種對神秘的著迷。”
章文俊屏住呼吸,帶著迷醉似的沉浸尋找窒息,隨後深深的換了口氣。
“如果你要問我未來會怎麼樣,我不知道,雖然我們可以通過各種方式把這件事的影響降到最低,隻需要幾代人,十幾代人,星星的消失就可以變成一種天文現象,變得存在即合理。但我害怕的是消失的原因,星星都會消失,那麼太陽會不會消失,消失了我們該怎麼辦,難道真的要流浪地球尋找新家園嗎?”
張令明不知道該怎麼回他,隻能是繼續保持沉默以對。
冷不丁自嘲一句後,章文俊沒有再說話,隻是往前走了兩步,失神地看著夜空,因為他小時候有個幻想,那是屬於孩童時期的夢,希望一抬頭就能看到群星,所以在長大了有能力後,那個孩童心性的大人選擇了一個光汙染比較輕的城市郊區居住,圓了快三十年的夢,他隻要在無雲的夜間抬頭去看,就能一睹銀河的真容,這曾是他最喜歡最解壓的事情。
在他看來,眼前的這片夜幕,是把宇宙濃縮成畫筆,用星星描繪出來的恒久的美,對比宇宙,太陽係尚且不如地球上的塵埃,更何況塵埃上的人。
但每當他想起,那跨越時間而來的光,走過群星的路,越過光年,印刻在天上,鑲嵌在地球的記憶裏,與漫天星光一起,從此,融入人類的文明形成了文化,往後,它們有了名字,在史書上留下痕跡,成為人類誕生上百萬年來濃墨重彩的一筆,如果說給歲月以文明,那麼跨越曆史的群星便是文明歲月的見證者。
對比人類不過短短百年的生命,見證者們已經可以算是永恒了,他曾以為它們會永遠見證下去,直到一方不再存在,而生命的尺度讓他理所當然的認為人類消失的可能性要大的多。
可是現在,見證者卻開始消失了。章文俊收到的信息的要遠比大眾多,他知道它們沒有通過人類已知的任何手段消失,人類各國發動各自的影響動員所有有能力的人去找,都沒有找到它們存在過的任何證明,無論是熄滅後的餘燼,還是爆發後的餘暉,隻剩下一片寂寥。而這件事恐懼的內核就在這裏,無論是什麼原因導致的,在這個時候,未知就意味著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