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曲太平(1 / 3)

四月的春樹在清風中晃動著枝葉,午後的陽光將藤葉的身姿勾勒投落在一塊木牌匾上——太平戲班。

大門輕掩著,一陣戲音從門裏鏗鏘傳出,再接著,是一陣綿綿絮語。不知唱的是哪段戲,一會兒捶胸頓足像痛斥佞賊,一會兒竊竊私語如閨閣談趣。

太平戲班雖建立在順天,但唱法腔調多以吳儂軟語為主,而太平曲是班裏罕見的京調口音,因而顯得大氣磅礴,撐起了整個戲班的風骨。

不過此時唱的應該還是蘇調。白染衣在門外靜靜聽著飄出來的綿綿小調,心情忽然變得極佳。戲曲就像這個國家在世界上的一張獨特且極有辨識度的名片,聽久了會生出一種自豪感和歸屬感。

白染衣情感單薄,在這種事上卻洶湧的很。

“看來我拉對人了。”東方看著她,笑著揶揄了一句。

“是。”白染衣毫不掩飾,大方承認了。

她走上前,拉著門上的鐵環輕扣了幾聲,很快虛掩的大門便被“吱呀”一聲敞開了。

小仆童伸出腦袋來打量了他倆,拋出兩個問題:“你們是何人?來此所為何事?”

東方上前施禮,“麻煩這位小友向袁老通報一聲,就說有位東方公子和白衣姑娘來找他。”

“哦。”小仆童又打量了他們一下,接著腦袋從門外伸回去了。

過了一會兒,袁鬆竟然親自急忙忙地從裏迎出來,“哎呀!東方公子!呃……”他轉向白染衣,“這,這位女醫?”

“賤姓白。”白染衣微一欠身。

“白姑娘,你們二位今日來可是小靈身體還有什麼不妥?”

“您誤會了,我們今日是免診金來幫楚姑娘複診的,以免有什麼隱疾和錯漏。”

“啊這,多謝姑娘了!”袁鬆不顧身份,朝她拜了個大禮。

白染衣立刻出手擋住了他將要傾下來的身子。

“袁老折煞我了。”

兩人剛踏進門,東方便朝她投遞了個眼神,意思是“分工行事”,白染衣點頭會意。

東方借口方便轉去了練習場周圍,白染衣則跟著袁鬆去了楚百靈的屋子。

路上人員不多,白染衣隨口道:“楚姑娘情緒如何?還傷心的厲害嗎?”

袁鬆忽然麵露憂色,“昨晚回來倒還好,雖然心裏難過但說話也點點頭。今天不知怎麼了,從早晨開始就將自己關在房裏,我同她談心也勾著頭不理人,就跟丟了魂一樣。”

白染衣皺了皺眉:“要麼是晚上一個人胡思亂想,情緒太過低落;要麼是有什麼其他隱疾還未查到,待我再仔細查查。”

“好,麻煩你了。”

進院後,白染衣一眼就看到了楚百靈。

她身形消瘦,皮膚白皙,正穿著戲服刻苦地鍛煉人物身段,隻是聲音沙啞唱的格外費勁。

倩影水袖一甩,帶起了些許殘花落葉,她垂眸低看著地麵青苔,偏頭一笑,恰如畫中仙聘婷嫋嫋。

將要再開口時卻忽然猛地一頓,好似珠串崩斷掉落了一地般放下了抬著的雙臂。長袖簌簌落到地麵,堆疊的亂糟糟,接著肩膀也微微顫抖起來。

一聲嘶啞的嗚咽漏了出來,袁鬆慌忙上前扶著她的肩,“小靈?小靈怎麼了?別哭,別哭了。師父在,師父在呢。”

楚百靈泣不成聲,一邊搖頭一邊不住的掉淚,努力地想控製住自己的情緒,用力咬出幾個字:“師父對不起,我唱不了戲了……真的對不起。”

“不要緊不要緊。”袁鬆有些哽咽,“師父怎麼會怪你?師父哪舍得怪你。”

白染衣站在不遠處,挑立靜望。

麵上看不出什麼喜悲,似乎隻是在作一個感人畫麵的旁觀者,就像昨夜所謂的“仁”是借來的。

她並沒有意識到什麼,習慣性的觀察著這師徒二人之間的互動,直到腦海裏突然出現了一幅畫麵。

就像此情此景觸發了什麼開關一樣,透不過氣的窒息感一瞬間又湧了上來。

那畫麵蒼白空茫,像出生那天的大雪,掩蓋了所有的活氣,讓一切都變得死寂。

這種感覺隻是一閃而過,但空洞的寂寥感卻悄悄彌漫了上來。

白染衣清咳一聲,趕走了那些莫名的情緒:“楚姑娘,我今日來替你複診。”

她聲調平靜,在這悲傷氛圍裏顯得並不太恰當。袁鬆撫了撫楚百靈的背,“對,這位白姑娘你還記得吧?今日是特地來為你複查身體的,快讓她瞧瞧。”